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眼里。
没有一句话,胜过千言。不知是过了多久,文思似梦中惊醒,将目光从欢欢身上挪开了
万般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只有逃避。
面积不大的屋子一下子挤满了人,文思躺在床上突然变得不自在。
欢欢蹲在他面前无言地落泪。她的身后,是熊威刀子般尖锐的眼神,是无形的刀,一刀一刀又要砍过来了。还有刘总疑惑不解的眼神,像在看一出漏洞百出的戏。
他真是看不懂了!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他看戏,戏却在愚弄他。无论在哪里,尤其是在这一帮小喽啰面前,他永不会失的领导地位!
他像一个导演般,对着演员喊停:“什么都别说了!熊威你给大伙儿一个交待。今天除了李志明不在,所有股东都到齐了。大伙儿聚到一起,无非就是赚钱。你好,我好,大家好!超市开了有段时间了,一日日生意惨淡不说,内部还出了这样的乱子。现在怎么收场?”
在刘总说话的当儿,乐乐连忙把欢欢扶起来,站到床尾的角落里去。站在床头那一边的韩依目不转睛地盯着欢欢看。欢欢今日火急火燎地来探望文思,确乎是出了她意料之外的。她以为她永远也不会来同她抢夺文思,因为婚姻和家庭会绑住她的双脚。而她是自由之身。而她竟然把婚姻和家庭全然不顾,不顾一切向文思走来。
她对她,既佩服,又害怕。
“受了一点小伤,倒把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了。尤其是刘总您了,大老远从基特韦跑来。谢谢大家的探望。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为了我这点小伤伤了和气,实在是不值。大伙儿还和从前一样,都是兄弟。当初超市成立之初,每个人都心怀壮志。我们可都没有忘记。”文思还是往常的行事作风,谦逊有礼,大事化小。
就这样原谅了熊威?韩依真是不能理解文思了。被打成了这样,还要来做老好人,替大家解围。她一方面心疼文思,一方面又觉得文思不可理喻。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文思的独特之处吗?与人无争,安分守己。他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本本分分。不是他的,他从不觊觎。
如果欢欢是一样东西,他肯定也不会那样痴迷了。可惜欢欢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魔力,便是迷惑男人的心智。
这样一个本分的人,不贪恋别人的东西,却偷走了别人的妻子的心。这不是最无可饶恕的偷盗吗?
文思如此一说,刘总悬着的心也算落地了。他就怕两人一闹掰,还得他花冤枉钱来善后
一路拼搏到现在这个地位,不知与多少人合作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例子,一说便能说个一大串。年纪一年年大起来,精力实在有限。顾得了那头,顾不了这头。
基特韦的产业是根基,绝不好掉以轻心。卢萨卡超市的经营只好由着熊威去弄。
那时候熊威怀着一片赤诚之心跑到基特韦来,寻求合作。他以为他此生阅人无数,再不会看错人了,才委以他重任。那是多大的信任啊!他的白花花的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由着他去支配!平日里的小额支出,全凭着熊威的签字即可。达到一定的金额之后,才需要先请示,后支付。
这熊威能不能担得起这份信任?现在也实在不好说。
周新打起了圆场:“这间简陋的屋子今天真是有幸,接见了这几位的大老板。刘总熊总,你们还是头一次来吧!要不我中间摆个圆桌,大家坐下来喝点小酒,慢慢谈哈!”
“谁有那个闲工夫!你们留下来慢慢喝酒吧。我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处理。”说完,刘总便去了超市。
欢欢出门前痴痴地望着文思的眼神,熊威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他紧握住欢欢的手腕,把她拉出门外。
他不拉,她估计还不想走。原本还抱着一点幻想,以为可以重头来过。想来,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坐在车里,死气沉沉。熊威的叹气声不时响起,却使沉寂的空气更加沉寂。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散去。
人散去,屋子变得宽阔敞亮。烈日当空照,阳光从窗台上洒进来,银白色的热浪流了进来,一点点填充屋子里逼仄的空间。人多的时候拥挤,剩下了两个人,更加拥挤,空气都凝固了。
韩依坐在文思边上,低下头去搓着自己的手背,直到青筋隐隐显现。这里一年四季都有大太阳,炽烈如火的阳光,照不亮也暖不了她心底里一处潮湿灰暗的角落。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文思这时候觉得有些疲惫。可能方才人见多了,话说多了。人人都把他当做病人来看,四肢完好却逼他躺在床上休息。他自己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
“你回去吧!坐在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走不了动不了,还需要看护不成?”文思抬起头,眯着眼,对韩依说。
她把话还没听全,噘着嘴,只一口拒绝:“我不回去!你都受伤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文思见她如此反应,就懒得再说什么。他无论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来看你了。你见了她是不是很高兴?”韩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文思闭着眼睛说:“我有说我很高兴吗?我不但高兴不起来,心里还乱的很!”
“不用你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你可从来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她纵然再好,也是别人的了!你为何还不肯死心?这么僵持下去,弄出这些个乱子,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难道还不为她想想吗?你会害了她的。”动之以情,韩依想方设法要去劝动文思。
文思哪里会听,立马就驳了回来:“我也正想对你说这些话!你什么时候肯听进去了?我的事情还不需要你来操心,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休想套用我的话!我和她是不一样的,我是自由的。她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付出。”她的声音大了起来,像负气的孩子,倾诉心里的委屈。
她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脚上穿了一双白色帆布球鞋。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大,心里却在发虚。她低着头,深感言语的无力,自身的卑微。她要如何向文思证明,她比欢欢好,比欢欢更加爱他?
而事实的真相是,她无论再好,都不及欢欢的清白。她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只服侍过一个男人。可是她服侍过数不清的男人!她有一段肮脏不堪的过去。
在那一瞬间里,她感到了深深地恐惧。如果有一天文思知道了她的过去,那该怎么办
她不敢去想。
瞒一天算一天了。
文思许久没有回话。闭着眼睛,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韩依趴在沙发上不久也睡着了。
漫长而闷热的午后。每个人都像是被催眠过一样,沉沉地睡一个长久的午觉。
睡着了,便什么事都不用去想了。
第63章 在爱里走向毁灭 16
刘总从文思家里出来后直接到了超市。他在超市里转了一圈,每一个货架上的商品都一一打量,检查库存,完了又去办公室里要纸质账目。
他把几个黑人收银员叫了来,结果一问三不知。
无奈打了电话去问熊威,熊威说没有纸质账目。再去问文思,文思也说不知。
面对着一群站得笔直的黑人,刘总气得拍着大腿直报怨:“这么大一个超市,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你们花的可都是我的钱!现在一毛钱不赚,你们的工资是谁发的,你们知道吗?”
他们听不懂深奥的中文,却听懂了最后一句:你们知道吗?他们只是收银员,导购员,每天收了多少钱都分文不差交给熊威或是文思。
除此之外的事,他们不懂,也无需去管。
他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的确是不知道。对着他们发怒,也是对牛弹琴。刘总只能对他们挥挥手,穷凶恶极地说一声:“滚。”
刘总本就生性多疑,现在更是要锱铢必较。他又给熊威去了个电话,让他把所有的收据,不管是国内采购的,还是当地采购的,都集合在一起,列一个账目交给他。
他要细细盘算,从头至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