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有来生吗?”
“是的,我希望有来生!如果没有来生,今生的残缺该怎么办?如果有来生,至少还有个盼望!”
“今生是没有一点可能了吗?”问出口,文思便在心里有了答案。
“你不要问我……我回答不了。要是早些认识你,说不定一切都会不同。”
“多早才算早呢!”
欢欢语塞了,答不上来。多早才算早呢?早个五六年,那时候嫁给了熊威,安安快出生了。再早一点,大学刚毕业,正在和成林谈恋爱。
多早才算早呢?
文思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团,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嫁给熊威呢?”
欢欢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因为,如果不能去爱自己想爱的人,爱谁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文思抬头仰望苍茫的星空,直觉人生如梦。熊威明明胜过了他,却又输给了他。到底谁输谁赢呢?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就像是我和你,明知道会分别的……”文思扯开了话题。
“前几天看了一则娱乐节目,主持人说,如果翁美玲死后有知,看到了汤镇业仅仅只是为她沉寂了一段时间,然后照样地谈恋爱,结婚,生子,离婚,又结婚……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不值?如果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我会觉得值得。毕竟汤镇业一生都绕不开翁美玲这个话题,那么老了,还得在众人面前回忆翁美玲。不过,也会有一点不值得,因为汤镇业在回想过往的时候,已然是那么淡然从容的样子了。还有虞姬,生前在项羽面前的最后一舞,流芳百世,成了爱情最坚贞的模样……在爱得最深的时候,突然分开,未尝不是一种永恒。”
“你说得对。”文思附和着,“在短暂的生命里,追寻爱情的永恒。可是你说到的都是悲剧。这一点我不能赞同,还是要理性地看待爱情。”
欢欢觉得文思并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便也不往下说了。
他们打算吃过中午饭就启程回卢萨卡。
两人收拾了一下房间,就下楼去吃午饭。从楼上到楼下,几百米的路程,没有一句话。欢欢这时候已经感受到别离的伤痛了,她低着头走在前面,到了餐厅,走上台阶的时候回头看了文思一眼,文思对她笑。她也笑,笑容僵在脸上。服务员把薯条牛排端上来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尽管已经一个上午没有进食了。那一顿饭,两个人是强忍着才吃完的。
吃好了饭准备离开,门已经打开了,文思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要去拉门把锁。欢欢握住了他的手,拦住了他。
走出这一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文思放开了行李杆,将欢欢搂进怀里。欢欢紧紧拥着文思,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
“傻瓜,坚强一点。这一天,迟早都要面对的。”文思抚摸着欢欢的柔发,柔声说道。欢欢在他怀里哭得更加汹涌了,哽咽着说:“走出这个门,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再也不能在一起了。我舍不得你,舍不得!”
泪水一滴滴滑落,欢欢哭得像个孩子,那样无助,那样真情实意。文思低头在欢欢唇上轻轻一吻,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没有办法。”
欢欢渐渐止住了哭声,一双充满泪痕的眼睛打量着文思,她很不解,为什么文思还能这么镇定自如,就要分别了,难道这不是一件很重大,很难以忍受的事情吗?为什么文思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感到好奇。她相信文思爱她,如同她爱着文思一样。
男人是不会哭的,一百滴女人的眼泪也抵不过一滴男人的眼泪。
第36章 欲望生生不息 3
到家刚好是晚饭时间。
车子一开进院子,车门还没有打开,安安就跑过来,从车门缝里钻进去,爬到欢欢的身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每次回到家,让她感到措手不及的永远是儿子的亲热。安安所表达出来的那种对母亲的无限的依赖和喜爱,使她短暂地忘却了那一段感情所带给她的烦恼和忧愁,以及在烦恼和忧愁里面蔓延生长的幸福和甜蜜。
熊威一见到她,就开始询问考察的经过和结果。乐乐抱怨似的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回国的这几天我们才知道,这家里原来最最少不了的人,是你。熊威,你说是不是?”欢欢冲姐姐笑笑,放下了安安,把一叠资料交到熊威手里。
晚饭吃饺子。
乐乐在厨房里忙了半天了,擀饺子皮,剁馅。幸好有Grace在一旁帮忙。Grace说她会包,她包的饺子和中国人自己包的饺子是一模一样的。乐乐非要亲力亲为,说忙起来才好,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这一句话倒是被欢欢听到了。没事找事做,手动起来了,脑子就不会乱跑了。
欢欢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手,用毛巾擦干,要去帮忙包饺子。她站在乐乐身边安静地重复着同一个包饺子的动作,时快时慢,饺子馅时多时少,一会儿包一个圆滚滚的饺子,一会儿包一个扁平肚的饺子。
“我不在的几天,安安还乖吗?晚上闹不闹?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欢欢问。
“你走的第一天就吵着要到处去找你。第一天被我们哄过去了。第二天,怎么哄都不听了。晚上哭着闹着,闹腾得不行。我把他抱到我的房间,讲故事给他听。他把我推开,说只要妈妈。比平平顽皮多了,我真是拿他没辙。”乐乐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Grace把他哄睡着的。我这个姨,还比不上一个保姆。”
“Grace是看着他长大的。你才来多久。”
“欢欢,你的手艺太不稳定了。你看,你包的饺子都奇形怪状的。你还不如我呢!瞧,我包的饺子漂亮吧!”乐乐得意地说。
欢欢看了一眼铁盘子上的饺子,意兴阑珊,一个个都扁塌了,提不起精神来。
“姐,看你心情很好。我就放心了。”欢欢强作欢颜。
“你回国去潇洒了,什么事情都丢给了我。尤其是那两个捣蛋的家伙,天天烦的我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我心情还能好到哪里去哦?”乐乐一味说笑。
忙碌可以使人暂时忽略烦恼。欢欢莫名地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才离开家里几天,怎么一切都好似变了样!乐乐变得开朗了,嘴角总是挂着笑容,平平和安安似乎一下子长高了,话也比以前多了。变化真大啊!时间一如既往地向前走,而她留在了那三天里。是走不出来,还是不愿醒来。总之,她和周遭的一切脱节了。每一样动作都慢了半拍,都是缓慢迟疑。
乐乐追问:“你回国那么多天,都干了什么?有没有把国内好吃的都吃个遍呀?这里终归还是没有国内好,忘了让你帮我捎点好吃的过来了。”
手里正好有一只饺子,欢欢用力捏着饺子的边缘,指纹印在上面,是一个个圈圈。熊威以前老看欢欢的手相,说十个斗的女人命好。她摊开其他九个手指,一一看了起来。一个圈,两个圈,全都是圈,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无穷无尽。
“欢欢!”乐乐推推欢欢的肩膀,“在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你都听不见了吗!”
“没什么。”欢欢仍旧把那一只饺子包裹起来,样子奇丑无比。饺子不像饺子,汤圆不像汤圆。
乐乐重复了一句:“你回国都去干什么了?”
这一问,是多此一问。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锐观察力,乐乐看出了欢欢有心事。什么样的心事,让她魂不守舍,让她言不由衷?
欢欢的魂飞回来了。
她笑吟吟道:“在国内天天跑市场,每天累得一回到酒店倒头就睡。真的是太累了!估计要好好休息一阵才能缓过来呢!姐,这几天辛苦你啦。”
“只是累的话,不碍事的。年轻人好好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乐乐怕是自己多虑了,也就相信,妹妹只是太累了。
“嗯,身体吃得消,不碍事的。”饺子包完了,欢欢起身去厨房洗手。清凉的水从指尖流过,把指缝间的面粉洗净了,冲走了。十指纤纤,完美如初。
她的魂飞回来了,又飞走了。一来一回之间,欢欢就被众人落在后面了。她总觉得跟不上节拍,要很吃力才能赶上他们的喜怒哀乐。她告诫自己,强迫自己,一切都要恢复原样,一切都要完美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