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自从心里生出那个秘密,藏得越深,越是对熊威好不起来。不好,也不至于太坏。现在欢欢对熊威好起来,是对文思的逃避,也是对熊威的歉疚。熊威说欢欢对他好,她木木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生活就像是一杯温吞吞的水。如何才能使温水沸腾起来呢?没有激情的生活,会不会太单调了?那么以前有过吗?
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从来没有觉得一日日是这般的漫长。她铁了心了,不再去理会文思。那几个女人的嘴脸,她忘也忘不了。那几个女人的唾沫星子不过是给了她一点阵痛,痛痛就过了。安安才是她的良药。她不停的想,等到安安长大了,他从别人的口里听来她母亲是怎样怎样的一个人。安安还能抬头挺胸地做人吗?
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爱情很早就死去了,在那个寒冷的北上的火车里,她的爱情一去不复返。后来好像真的也没有再好好地爱过。这有什么!结婚生子,日子不是照样过得美美满满。欢欢害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她习惯性地咬住嘴唇,越咬越紧,有一阵剧烈的痛感。还不够痛,要是能盖过心里面的痛,那就不咬了。嘴唇咬坏了会肿起来,就不能涂口红了。没有红艳的双唇,眼睛再有神,也不好看。可是打扮得再好看,给谁去看呢!成林是她的初恋。他带着他的金箍棒,在她的世界里大闹天宫,搅得支离破碎。她的世界碎了,封锁了。心门上被贴了封条。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从此以后,她装扮得再漂亮,只能给熊威一个人看了。她觉得凄惨,毫无希望。
生命这么短,一步步都在走向死亡,哪有什么希望?只有认清楚这个现实,才能好好过眼前的每一天。不能再环抱任何的希望,任何的遐想,连王姐的周日市场都不能去了。文思一定在那里等她。
只怪卢萨卡太小了,这么小的城市,两个穿梭在其中的人,有一千种,一万种可能,会在不经意之间相遇。只要见面了,就是难舍难分的纠缠。儿女情长,人人都说是过眼云烟。都明白其中的虚无,却又都要一头栽进去,拔不出来。非得把一颗心弄得残破不堪,才肯罢手,然后语重心长地来一句: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幻影。
转眼十二月了,今年的雨季准时到来。最近半个月,每天都会下一场雨。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草草了事。雨一过,太阳就迫不及待地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还是一样的闷热。雨也白下了。
“姐,你快朝你的右边看看,有彩虹。”欢欢露出欢颜,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
乐乐头一抬,果然看到了上空的一道七色彩虹,美极了。
雨过天晴,真是一个惬意的午后。平平和安安上学去了,熊威外出办事。姐妹俩成了最闲的人,坐在树下喝下午茶。
太阳一出来,气温就上去了。好在热量只聚集在太阳照得见的地方,树荫下还是凉爽的。
乐乐似乎有心事,早上去送孩子们上学的路上,欢欢就感觉到了。欢欢不用问,也能猜到。还有什么事能这么直接,这么强烈地影响姐姐的情绪呢?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姐夫。姐姐一定是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消息,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姐,你是不是有心事?”欢欢问。
“我也正想问你呢!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话都变少了。”乐乐也问。
姐妹俩,谁也别想藏着心事。
欢欢只能狡辩:“好着呢,哪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我也能处理好。我从小就很独立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乐乐安心了,顺着欢欢的话回道:“妹妹,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你最会察言观色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乐乐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了一想,还是觉得难以启齿。逃难似的从中国来到了非洲,在欢欢面前把那个男人说得一无是处。现在要怎么开口呢?妹妹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姐,你就直说吧!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他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要我回去。”乐乐满面愁容,一丝喜色一闪而过。
“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仔细一想,不回去,我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一辈子待在非洲不回去了。”她想起上次的事,心中不由地一颤。生活在非洲,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还是回国安稳点,心里也踏实一点。这种场面欢欢是见得多了,不足为奇,不足为惧。可她受不了,经历了一次,就吓住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在我这儿,安安吃什么玩什么,平平一样都不会少。”欢欢觉得话又有点说得过了,夫妻之间劝合不劝离,她怎么能这么劝姐姐呢!于是她继续说,“我这么说,不是劝你离开他,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委屈将就。你可以回去,但是要堂堂正正地回去。你一味地退缩忍让,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不拿你当一回事。”
“我受点委屈也算了,主要是平平。他电话里也说了,平平在这里读书不是长久之计。这里的教育体制和国内是脱节的,等平平回去了就跟不上国内的学习进度了。平平是要回去的,总有一天。”乐乐无奈地说。人说到底都是自私的,只为自己打算。乐乐如果不为自己打算,她还能依仗谁呢!手足之情固然浓,各自都成了家,都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为对方设身处地的着想的。
欢欢说得倒轻巧。她有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过吗?这才过了半辈子不到,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平平一天天长大,他们母子俩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妹妹现在是过得好,不愁吃,不愁穿,家里佣人司机一大堆。她哪里能体会到她心里的苦。妹妹也算大方,在这里住上三年五载的估计也不是什么问题。难道还能住上一辈子,一辈子都寄人篱下?
再说了,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的?无非就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只要不带到家里来,眼不见为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别看熊威对欢欢是千般好,万般好的,说不定在外面风流呢!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乐乐这么一想,眼前就有了方向了。
“他永远拿平平当一个幌子。这一招,他倒是用不厌。今天他会这么说,以后他就会说,为了平平,为了家庭,你必须要接收他外面有女人的事实。如果你不接受,还成了你的错了。姐,我实在是听不懂这种谬论。”欢欢说起那个男人,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乐乐已然想到这个份上了,欢欢还是不觉得。她以为自己是姐姐的依靠,事事为姐姐出谋划策。一颗心太热情了,就忘了去思索别的缘由。忘乎所以,是一个褒义词,也是一个贬义词。
“我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姐,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委屈了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那一边。”欢欢不再往下说了。说了也是枉然。自己的路,只有自己去走。
乐乐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症结所在。姐姐还爱着他,自然就离不开他了。所有的伤害,只要被冠上了“爱”的名义,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第28章 长夜之欢 6
忽听得熊威在院子里打电话,叫了文思的名字。是打给文思的。电话里说,务必让文思明天过来一趟,有事详谈。
欢欢一听熊威在叫文思的名字,心乱如麻。他一进屋,欢欢掩盖不住内心的恼怒:“非要把梁文思拉进来吗?没有其他的备用人选了吗?”
“他是最好的人选。我看人不会错的。”熊威很自信,认定了这个合作伙伴。
欢欢双眉一皱,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她愤愤地说:“要是不认识他呢?你的生意难道就不做了吗?换个人合作吧,不要找他。”
熊威觉得欢欢越发奇怪了。以前待文思不是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突然这样厌恶起文思了?他还是一味劝慰:“生意并非儿戏,投这么多钱下去,能不能盈利还是未知。不能依着个人的感情。你就不要给我胡乱指挥了。”
“是我胡乱指挥,是我胡搅蛮缠。你永远都是对的。你不会看错人,你精明,你能干。”欢欢没忍住,发泄一通,内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能说出来的还不及十分之一。她的顾虑,她的矛盾,她的挣扎,他通通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