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不能稳重一点吗?欢欢见熊威真动了气了,就想方设法劝解:“就算是他,那又能怎么样呢!你不要冲动,我们新开的餐馆,还没有站稳脚跟呢。”
“得想好对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熊威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心里藏不住事,更藏不住气。
“难道被疯狗咬了,你还要咬回去不成?”欢欢没了耐心。
梁子是结下了。总有一天,熊威会沉不住气。到头来,冤冤相报何时了。欢欢在赞比亚这些年,顶讨厌中国商人之间的互相排挤。
一只脚浸在了泥潭里,越挣扎,陷得越深。离得那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把关系搞僵了。欢欢轻叹一声,世事无常。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善于伪装自己了。心里明明是满腔的愤怒,却仍要和颜悦色地微笑。原以为来到了赞比亚,远离了国内的是是非非,可以觅得一方清净之处。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逃不掉的。
晚上入睡前,欢欢无意间说了一句:“等我们老了,是不是还得回中国的。非洲,毕竟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熊威一听,是泄气的话。他从未想过回国,他的宏图壮志才刚刚开始,这里有他的梦想,有他的未来。他,以及他的孩子安安,会像一棵树一样,深深地把根扎进这片未知的肥沃的土壤里。
“你是不是被今天的事吓到了?怎么突然之间有了回国的念头?以前也没听你提过。”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当我没说。”转瞬即逝的想法,想一想就过了。
后半夜真的很漫长。整个世界的人都睡着了,欢欢还没有睡着。她喜欢夜晚,安静的夜晚是一首没有歌词的轻音乐。旋律优美惆怅,可以随意往里面填歌词。可以是怀旧的,可以是期待未来的,也可以是此时此刻,脑海里有一个人,念念不忘,念着念着,夜晚就静静地溜走了。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第24章 长夜之欢 2
周日一点点近了,一种恍惚缥缈的欢乐正笼罩着欢欢。乐乐期待每周的礼拜日,做礼拜使她内心安详。有所期待,眼前的难处也有了尽头。
还是老规矩,欢欢上午去买菜,下午司机送乐乐去教会。
农场里照旧的忙,人高马大的工人把一筐筐蔬菜从地里搬过来,转而到了客人的塑料袋里。王姐听闻了熊威的事,忙碌的空隙对欢欢道:“欢,熊老板没事吧。是不是被老黑子坑的?白白去蹲了半天的监狱。”
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人群里传来传去,说成了天大的事。都传到王姐这儿了,还不知有多少人在议论着!背后议论的人,多半是当成笑话说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非洲实在是太无聊了,娱乐活动少之又少,不怪背后的长舌妇。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轮到你家出事了。你就成了故事中的主角了。
“都是误会一场。很快就解决了。”欢欢道。
“花了多少钱才摆平的?你同我说说。以后我要是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心里也有谱了。”王姐悄声说道。似在说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被黑人抓去蹲监狱,说到哪里都觉得没面子。在她看来,熊威是个年轻气盛的家伙。恍惚地记得,有一个朋友就在跟前抱怨,说从熊威那里买了一些木料盖个厂房,原想着都是中国人可以价格便宜点。结果熊威给的价格与黑人市场的价格一模一样。那朋友正待开口要与熊威讨价还价,没想到熊威留下一句话:“有事就和我的黑人助理说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于是那朋友就不断地说熊威的傲慢无礼。狗眼看人低。
年轻人,偶尔意气用事,难免的。王姐并不放在心上。她眼里的熊威,不过是稍微自负了点,又骄傲了一点。他的骄傲来自于事业上的小许成功,更来自于娶了美丽的欢欢。
“两千来块钱就摆平了。误会解释清楚了,我们就回来了。真是一桩小事。”欢欢有意规避。
王姐半信半疑,道:“再大的事,到了你们手里,都成了小事;再小的事,到了我这里,都是天大的事。我哪天英语学好了,就找总统理论去。最近没去摆摊,鸡鸭的销量减了大半。”
王姐忽地手一挥,对后面正弯腰挑菜的人高声说道:“今天春暖花开餐厅的徐老板请大伙儿去吃午饭,免费的午餐,说是庆祝餐馆的三周年。闻者有份,大伙儿在我这里买好了菜直接去吃午饭哈。多吃点,把菜都吃完了,他好再上我这儿来买菜。谢谢大家了哈!”
菜都挑好了,文思还没有出现。今天来迟了,都十点多了,会不会他已经走了?
司机倒好车,她准备上车。
一个声音将她唤住了:“嗨。”
好久不见。不,才见过的。怎么感觉隔了好久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来了。”
“我一直都在。看见你和王姐在聊天,就不敢打扰。”
他一直都在。只是她没有发觉。一双眼睛一直都围着她转。
“哦,我也没看到你。”她脸颊泛红,面若桃花。
“你要回去了吗?”他后悔没有提早出现。来迟了,说上三言两语,她就要走了。
“是的——哦,不是。我回去卸了菜,还要去春暖花开吃午饭呢。去会一会徐老板。”她给他留了后路。也是给她自己。
“那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文思原是不想去的。他和徐老板不过是泛泛之交,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杯酒。徐老板也实在是个无趣的人,除了吃吃喝喝,就不会干点别的了。欢欢要去,他也非去不可了。
欢欢点头。欢欢上了车,文思也跟着上车,让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是Willian开的车。他专心开着车,如同往日一样。他听不懂中文,欢欢和文思可以肆无忌惮地聊天。可是他看得到,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挂在乌黑的脸上。他从后视镜里什么都看得到。欢欢和文思还是有顾虑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看见的,比听到的,还要确凿。那就说话吧,说什么他都听不懂,这样安全。
“这是我们第二次单独在车里。”文思只顾说,也不去看欢欢。
第一次是那一晚欢欢送他回去。他喝醉酒了。欢欢觉得车厢里的空气快要凝固住了,一呼一吸都不顺畅。
“有些时候,我只当是自己疯了,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疯也有疯的好,什么都不去想,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文思诚恳而真挚地倾吐着。
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在短暂的两人世界里,必有一番衷肠要诉。
欢欢故作镇定,内心已然一片翻腾。
她还是说出了在心里已经说了千万遍的话:“你知道吗?你很像一个人。真的是太像了,低头的时候,眨眼睛的时候,沉默的时候,说话的时候,还有,看着我的时候……”
文思笑了,粲然一笑,再也掩盖不住心里的欢快和激动。他说:“我猜,那个人一定是你深爱过的人。你很爱他,对吗?”
欢欢张口结舌:“你怎么知道的?”
文思不回答,只是笑。欢快里也有一丝怅然。他到底只是别人的一个替代品。
那又如何呢?替代品就替代品。只要欢欢心里分不清真品和赝品,那么赝品是他,真品也是他。也无妨了。只要欢欢是爱他的,管不了那么多。
到了徐老板的餐馆,来的人果真是不少。女人比男人多,随处可见的是女人的脸孔,女人的长发,女人的香水味,女人的媚眼如波,女人的莺声燕语……男人们忙着赚钱养家,没时间来捧徐老板的场。女人总是最闲的,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还不扎堆似的前来。
又见到了那个短发女人。
这些女人如同中国的廉价商品,近几年大量拥入非洲大陆。他们大部分来自中国的上海,广东一带,家境贫困,为了快速赚钱不惜出卖□□。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是国内招聘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通过熟人牵线,也有可能是认识的人拐骗来的。他们主要\"隐藏\"在中国餐馆,赌场,夜总会等场所,他们只接待在非的华人,有钱的印巴人,当地的黑人一般是不接待的。当然愿意支付高昂的费用的,也有例外。
熊威偶尔会去赌场应酬客户,有几次欢欢一同前往。那一类赌博的游戏,欢欢不会玩,也不想玩。她注意到,在最里面的休息区,沙发上坐着几个化着浓妆,衣衫暴露的女人。他们低头玩着手机,也不与其他人搭讪。欢欢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从事那一行业的。同为女人,她感到好奇,就与那几个女人闲聊了起来。谈了不到五分钟,其中的一个女人就被一个男士带走了。光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欢欢很是同情这些女人,但这些女人的随意和廉价,使她反感。当着她的面带走那一位姑娘的男士,衣冠楚楚,走在大街上绝对是一派绅士的作风。这些仗着自己稍微有点小钱的生意人,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一件商品,发泄的工具。欢欢不知道在□□和嫖客之间,是□□无辜一点,还是嫖客无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