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欣自从和陈尧开始合作以后,有空就会来他们的租房看他们。看他们所有的人。
“呀,都几点了?你们怎么还在睡觉?太阳都要下山了。”曲欣身上的香水味很浓。整个屋子变成了曲欣的体味。
小玲挣扎着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曲欣。她还没有睡醒。她说:“曲姐,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又不是地鼠,不会从地上冒出来。我过来找你们陈老板谈一点事。谈完了,就来看看你们。你们陈老板可真是心急得不行,催着我帮他办理许可证呢!我就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呀,这办理许可证的事情,我可不懂。”曲欣坐在小玲的床上,拍拍她的肩膀。
“许可证的办理不是有陈生嘛?哪能劳驾曲姐出手!”小玲说。
陈兰叉开了话题:“来了有两个多月了,就这么白吃白喝地养着我们,陈老板着急也是应该的。他要是不急,就不是陈老板了。”
曲欣笑了笑,说:“他急他的,我可是爱莫能助。”
陈兰心细,偏偏识破了曲欣的谎言。陈兰试了试水,探一探究竟:“让他着急,你忍心吗?”
曲欣皱紧了眉头,直直地看着陈兰。她为自己辩解:“我和你们陈老板,从来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急他的,我怎会不忍心?你想到哪里去了?”
陈兰一点儿也不相信曲欣的话。她猜想,曲欣一定是怕她和小玲瞧不起她,所以才不敢承认她和陈尧之间的关系。毕竟,陈尧是那样又老又丑的落魄商人。
表面上陈兰不再说什么。只是无法掩盖眼神里的猜疑。
曲欣或许看出了陈兰眼里的猜疑。她决心要与陈兰说个清楚。
曲欣把陈兰拉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声色俱厉:“我和陈尧之间,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我受不了你那样的眼神。这让我感到很屈辱。”
屈辱?陈兰惊诧万分。
和陈尧即便是真的在一起了,也不至于让她感到屈辱吧!
即便是落魄的商人,手里还是有几个钱的。她果真那么清高的话,怎么会和陈尧一拍即合呢?他们现在可是一起在融资开赌场!
这个女人真叫人看不透。
陈兰也不想为了这个小事和她争辩,又不是关于陈生,犯不着。她淡淡一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曲姐,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不然,干嘛这么较真呢?”
“我不较真的话,你就把我看成三陪女了。老娘就算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难道和陈尧在一起,就等于是三陪女了?曲欣一贯喜欢居高临下地看人。
曲欣希望自己是一尘不染的洁白。她是污泥里开出的莲花。然而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不得而知。她只是乐于在众人面前保持这样的形象。就像很多的人,在世人面前,表现成很善良的样子。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善良,只不过善于伪装善良。活着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一层保护色。
曲欣深谙此理。她不愿失足落水,却狠得下心,把别的女人推入泥沼,万劫不复。
一年以后,曲欣和陈尧的赌场终于开起来了。夜夜灯火辉煌,但是生意惨淡。每日入不敷出,陈尧和曲欣一度陷入了财务危机。
一把年纪了,干什么都不顺,陈尧就想打退堂鼓。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上呢?
曲欣比陈尧年轻了几十岁,野心大了好几倍。她不愿服输。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愿意出钱的主,就这么散场了?曲欣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补救。既然穷途末路,还不如放手一试。想要成功,干什么都要豁得出去。这么一点牺牲,又算得上什么呢?
曲欣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了陈尧。
其实也没有真正说服陈尧,因为至始至终陈尧没有说过一个“好”字。但是他没有摇头,没有说“不行”或者是“不可以”。
陈尧什么都没有说。他等于是默认了。
曲欣找来小玲,对她明说暗说:“来非洲拼搏的生意人很多,其中很多都是成功的青年。他们为当地经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但是他们没有女人的陪伴。男人是不能没有女人的。你要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一个晚上多少钱,他们只在乎感觉。爱情,就是源于感觉。赌场倒闭了没有关系,我和陈尧财务上亏空也和你们没有丁点的关系。但是你们可以从中赚一笔,有何不可呢?既然你们都已经来非洲了。既来之,则安之。”
面对曲欣苦口婆心的劝勉,小玲觉得滑稽好笑。曲欣难道不知道她以前在国内是一名舞女吗?
她早就过了这个摇摆的关口了。
小玲拍拍曲欣的肩膀:“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关键是要把钱给足了。就像你说的,为了赚钱又有何不可呢?”
两人会心一笑,默契就达成了。陈兰得知此事后,那时候小玲已经开始接客了,对小玲好言相劝。相识了这么多年,姐妹一场,她觉得她有这个责任最后拉她一把。
拉不拉得上岸,就顺其自然了。
陈兰跑去质问小玲:“是不是曲欣逼你这么干的?她这个女人蛇蝎心肠,你千万不要受她控制。实在不行,你就回国吧!我支持你回国。”
小玲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你在说什么呢?这是我的工作。我在这里有工作。我为什么要回国?”
“你太任性了。你就不怕流言蜚语吗?”陈兰质问小玲。
小玲不以为然,谈笑风生。她笑了,笑得又大声又张扬,慢慢的笑声止住了,她冷冷地看着陈兰:“流言蜚语,只有你听进去了,才是对你的伤害。如果你不在乎,那就只是耳边的风,一吹就过了。”小玲对着陈兰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仿佛是要示范给她看。
瞧她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看来陈兰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了。陈兰真后悔来劝她。这种女人,就应该看着她自生自灭。泥足深陷的女人,简直是无可救药。吸了毒的人也莫过于此了。她一心靠出卖□□,想要往上爬。男人是她的垫脚石,她要的就是男人口袋里的钱。陈兰开始从心底里藐视小玲。
她哪里是在往上爬,分明是在走下坡路。陈兰如此想着,就不想再和小玲多说一句话。
还没来得及起身,小玲坦诚说道:“都说穷养儿,富养女。这道理真是一点都没错。那些没有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儿,如何来富养?吃饭都是凑活着来的,更不要说添一两件漂亮的新衣服了。从我开始记事起,我身上里里外外穿的,全都是别的孩子穿剩下的。是我妈妈去问人讨来的。我们一家在村里的人缘很不好,我妈还开得了这个口,去问别人讨要。别人还不愿给,即便是穿不下的小孩衣服,只把好的留下,把穿破穿烂的才给我妈。到了上学的年纪,第一天和新同学见面。他们都穿着好看的新衣服。也或许不是新买的衣服,只是在我看来,那就是新衣服了。老师和同学总是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的穿着,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只丑小鸭。那时候多小啊,不过是一年级的小朋友。可是那种不友善的目光,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我会一直记着,永远都忘不了。”
陈兰又坐了下来,好像还有很长的话要说。小玲这时候呆呆地坐在那儿,眼神呆呆的。
一个人能敞开心扉,对于沟通那是好事。这么说,小玲也并非是无可救药了。
小玲接着说:“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每一天我们一家人都在为钱而奔波。生活在底层的人,没有自由可言,因为没有选择。”
说到这个份上,小玲犹疑了一会儿。把不堪的往事说给另一个人听,那真是需要勇气。有谁愿意掀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把身上的伤疤给人看呢?她以前对着一棵树说,对着一块石头说,对河里的鱼说,对天上的云说,从没有对一个人提过她的童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不堪的童年。她一直觉得很安全。
总之,她有些后悔了。她怎么能主动和陈兰说呢?
正在她犹豫之际,陈兰开口了:“每个人的童年里,都有不愉快的记忆。那些记忆,我们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深。我也是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
这句话说得真好。小玲一下子就不那么慌张了,注意力转移到了陈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