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非洲(140)

作者:牧易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多么熟悉的场景。

再一听,也觉得这熟悉的歌声美妙不可言,与方才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的全然不同。

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

唱着唱着,那陕北的风光就好像是一幅画卷,一一展现在眼前。明明是同一首歌,同一个声音,只是因为听的时间不同,听的心情不同,那效果也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此便可知,很多时候,外在的人事物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心境的不同,随之而产生的反应也截然相反。

心随景变,还是景随心变?

两者都有可能,就好比是唯物论和唯心论之间的较量。

陈兰不由地跟着旋律哼唱起来。一首陈年老调,竟然在辽阔无边的非洲大陆上响起来了。苍茫而熟悉的歌声,把身在他乡的游子带了回来,又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这是一首老歌,从歌词到旋律充满了沧桑之感。

坐在树下的那个人不住地抬头往上面看。歌声吸引了他,抑或是陈兰吸引了他。

是啊,这么个偏僻的荒郊野外,竟然会有一栋小别墅!小别墅里,竟然住着一个中国女人。要是在中国,也还能接受。可这里是非洲,是非洲的赞比亚。

“大妹子,你这歌声真好听。你究竟是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呢?”那个陌生的男人已经悄然来到了院子外面,仰着头正和陈兰打招呼。他来赞比亚已有三年了。有时候单位里的人忙不过来,就委托他出去买工地上需要的材料。进了一家建材店,一看那店主,还以为是遇到了同胞,就上前热情地打招呼。等他说完了,人家冷冷淡淡地来一句:“我不是中国人。”

这句话虽然是用英文说的,他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原来是韩国人。后来又发生了差不多的一件事,不过是换成了日本人。所以他后来就算见到了中国人,开口说话之前也会好好思量一番。

这一次却是他的疏忽了。陈兰也放开了嗓门说道:“你见过哪个日本人,韩国人,会唱我们中国人的歌?还是这么一首老掉牙的歌。”陈兰尽量提高了声音,只是还是很小声。她不大习惯这样和一个不相识的陌生男人交谈。

那个陌生的男人嘿嘿一笑,有几分尴尬。两人隔得太远,那尴尬的窘态也是都看不清的。

“喂,我姓平,单名一个云字。平云,平步青云的平云。你怎么称呼呢?”平云很快就转换了话题,高声冲陈兰喊道。

陈兰那边没有回答。仔细看了那人一眼,猜着那人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相仿。后来才知,那人比自己大了两岁。

陈兰后来还是没有说什么,就管自己回到房间里去了。外面嘈杂的声音倒是有增无减,如同天边的日头,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度也渐渐上去了。她的清静被搅乱了。

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事,很多的人,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一不留神,就把原有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陈兰这后半生只想逃,却逃也逃不了。

直到下了楼,却见那平云站在了院子里。不请自来的客人,陈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平云忘了已经和陈兰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了,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我叫平云,平步青云的平云。大妹子,你怎么称呼呢?”

看起来他很为自己的名字骄傲。可是他早就过了平步青云的年纪了。估计是常年在外晒的缘故,他的肤色很是接近黑人的肤色了。额头上几道皱纹,沟壑分明。直待他摘下了安全帽,才见得他头发业已花白。然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健朗,精气神十足。

平云见陈兰仍旧不说话,就忙给自己辩解:“我原本没想进来的。只是门都打开了,我就进来了。”

原来是Lulu主动给开的门。Lulu在院内听见了平云和陈兰的对话,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是平云叫陈兰开门呢!他于是殷勤地开了门,请平云进来。

平云话多,进来不多久就说了一箩筐的话。见陈兰神色不悦,说话才开始小心翼翼,往陈兰中意的那方面说去。如此一来,也就逐渐打消了陈兰心中的顾虑。

“你们是在做什么呢?大清早的,搅得人睡不着。”陈兰拖了把椅子出来,就坐在了早晨那并不是太温柔的阳光中。

“我们是来修路的。修路!我们是来给非洲人民谋福利的。过不了几个月,你这院子外面就是宽敞的柏油马路了,能一直通到总统府大道,要出去再不用经过土路了。”平云看起来很是自豪。

陈兰可不当那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由此可见,路都是要靠自己的双脚走出来的。可是这里的路,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都是别的国家的人来修建的。援助的项目里,就属修路的最多了。

若不是靠着本民族的汗水和努力修建的道路,即便昂首挺胸地走在上面,也很难有十足的底气。可见路还是要自己走出来的好。

“你们在这儿修路,我这房子不妨碍吧!”陈兰定了定神,问,“要是我这房子阻碍到你们修路了,是不是也得拆了?”

平云望着远方,探视着外面那几个工人的工作情况,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陈兰,心中仍旧充满了好奇,说:“我看是碍不着,刚好从边上过去了。”

“那就好。”陈兰不免叹了一口气,“我这房子总算是保住了。”

“担心啥呢!就算是要拆,也会赔偿你的。我们是国企,绝不干欺压百姓的事。”平云信誓旦旦地说。

“我可不指望你们的拆迁费。这里的拆迁户,和国内的拆迁户,那完全是两码事。你就和我说说,前面山头那几个茅草房,你们一个赔偿多少钱?”陈兰试探性地问。

“没多少。一个茅草房,赔偿一万卡瓦查。”平云点起了一根烟。说话的空隙,就往墙外望一眼。那挖机的声音依旧响着,很有节奏感。

“这么一点钱,就把他们打发了?你们可是国企,出手怎么也不大方点呢!”

“路是给他们修的。最终真正收益的人也是他们。”平云说到此处,声音不由地高了几分。他继续说:“你是有所不知。一个茅草房赔偿一万卡瓦查,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当时来考察场地的时候,才二十多个茅草房。几天后等到要签合同了,再一数,变成了四十多个茅草房。搭一个茅草房也就两三天的事儿,花不了多少功夫。但是你若要他们两三天去挣一万卡瓦查,那比登天还要难。除非是去抢劫。抢劫就不止这个数目了。”

陈兰听了也觉得平云的话十分有道理。可无论如何,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房子被牵扯到修路的事里去。

从此,陈兰每一天都生活在吵闹里。当地人,中国人,络绎不绝。后面压路机,平路机,油罐车陆续进场,好不热闹。平云隔三差五就会来报到,有时是为讨一杯茶喝,有时会给陈兰捎来一些从中国寄来的特产,有时只为进来和陈兰说几句话。陈兰的生活在悄无声息中便起了如此这般的变化,大概她自己还不能全然体会出来。

当局者迷。当事人总是糊涂,而身边的人却看得清楚。韩依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最近韩依不必去文思的店里帮忙,本该是清闲。她根本就闲不住。也不是闲不住,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以后能做什么呢?只能是无端想起文思。满脑子都是文思的笑脸,耳边还回荡着文思说过的话。文思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她用心听的话,每一个场景,每一个讨论过的话题,有结论的,还是没有结论的,她都记得很清楚。了然于心。

她的记性太好了。该忘的,不该忘的,她通通都记得。

为此,她痛恨她自己。

要是突然就得了一场失忆症,那该多好啊!

韩依本想出去找一份工作。卢萨卡的华人这么多,中资企业这么多,找一份工作,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而事实上也不是什么易事。

韩依心气高,想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真正的集团公司或者是国企,一般招聘人员都是在国内进行。国内都由总部负责这一块。只有那些不大不小,不上不下的中资企业会在当地招聘中国员工。捡现成的,便好省去了中间招聘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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