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迦点头,“我选了理科。”
祈热“嗯”一声,“选了就好好学。”
陆时迦又点了点头,“祈老师,对不起,是我太随便了。我知道你说那些话,都是为我考虑。”
他语气十分诚恳,祈热心里那一丝愧疚感生根发了芽。她对这样的情绪有些回避,故作嫌烦地开口:“差不多行了,我说的那些你要真的能明白,我就没白说。”
陆时迦愣了愣,脸上随即有了的笑意,他憋着,“那,明天跟我去游泳吗?”
祈热心咚咚快跳两下,顿了两秒,手落在了他脑袋上,“什么叫跟?跟你?我跟你,是谁跟谁?”说完才觉得绕口,立马换了个“字”,“我和你,是谁跟谁?”
陆时迦笑了出来,“你想谁跟谁?”
“我问你!你还反问我?”祈热抬脚踢在了他腿上。
陆时迦没躲,忽地伸手抓住她半截手指,“我跟你。”
这是祈热需要听到的标准答案,可他真的说出口,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愣了愣,才将他手甩开,“走开,我去洗澡!”
陆时迦践行着那句“我跟你”,紧跟在她身后,趁她手臂往后摆的时候伸手再次抓住。
祈热不耐烦了,“干嘛?”
他将她手微微举起来,大拇指指腹在她先前烫伤的地方左右摩挲几遍,“快没有印记了。”
祈热将手抽回,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时间久了,自然就没有了。”
她转身拿了衣服进了洗手间,陆时迦却还站在原地。
陆时迦钝钝地想——时间久了,真的自然就没了吗?
他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听着里头传来的水声,忽然意识到,他不希望过去的一切不留痕迹,那些鲜活存在过的人和事,他不希望祈热忘记。
夏天里冲一个澡,总归比不上在泳池里痛痛快快游几回。
班堇家的泳池足够借给奥运会世界锦标赛办一场游泳比赛,而她请来的朋友,也足够组成一支观看比赛的拉拉队。
祈热以为自己又要是最老的那个,看到大一些辈分的人时有些惊讶,惊讶于班堇广泛的朋友圈。
班堇解释说是教她乐器的老师。她任由大家在她家的大房子里穿梭,自己则优哉游哉坐在太阳伞下,多半都在跟祈热说话。
“你会开车吗?”她突然问。
祈热摇头,“不会。”
班堇看上去有些失落,“晚上去兜风,我还想你当我们司机呢,”说着又笑起来,“不过没事,我刚拿的驾照,你们都来给我当小白鼠好了。”
祈热听了莫名有些不安。
晚上吃过饭,有人先挥手打头阵,一大伙人就都涌上院子外停靠的几辆豪车。
班堇喊上祈凉和陆时迦,抓着祈热上了自家的车。
先跑出来的那群人打打闹闹,一会儿四五个人站在班堇她们车外,一个跟班堇说话,另外几个直接开了后排车门。
下午有人打车来的,这会儿坐不下,后面几台车已经挤满人,最后还剩下这五个。
一个往前塞,剩下四个全进了后排。
有小男生嘴甜,喊祈热“姐姐”,“姐姐麻烦你往那边去一点啦。”
祈热便往里挪了点,紧接着第二个弯腰钻进来,看着就比祈热大,也喊祈热“姐姐”,麻烦她再挪点。再是第三个勉强挤上来,最后剩下一个没了位置。
班堇回头,“你们就不能来个瘦点的么?待会儿被抓谁负责啊?”
“前面兜快点咯。”车外的那人最终还是弯腰挤了进来,歪斜着身子,一半都坐在旁边人身上。
车门堪堪关上,班堇这个新手便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开车上路。
后排六个人近乎排成一堵肉墙,车子转一次弯,有人动两下,都是哀声连片。
祈热是最瘦的那个,也是被挤得最惨的那个。
班堇一个十分不熟练的转弯之后,祈热再一次被左边的人压得喘不过气,而被她压着的陆时迦,显然也有些不好受。
很快又是一个红绿灯,车子停了下来。音乐大声地播放着,另外几个人皆大声跟着唱了起来。
祈热已经被挤得不行,想着这副憋屈样子还兜什么风,不如直接下车走人。
刚要开口,被挤得没有一丝缝隙的腰侧钻过来一只手。下一秒,有热气喷在她脖子上。
陆时迦将她往自己身上揽,避免她再被旁边人挤到,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她听清楚——“祈老师,你坐我腿上吧。”
祈热没反应过来,腰上那双手用了力,一把将她从车座上提了起来。轻轻一拽,她人就侧坐到了他腿上。
她的位置一空,另一侧的人立即压过来填满空隙,身子一倒,又要贴上祈热。
祈热本能地往后倒,脑袋磕在了车窗上。与此同时,左腰处的手臂一推,将倒过来的人结实挡住。两人像是进入了隐蔽的私人空间。
又一次急转弯,祈热身体跟着不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
几个动作在几秒内就完成,快到祈热没来得及拒绝,本能地就配合了他。
一首歌还没结束,红灯已转,车子继续往前开。
旁边唱着歌的小男生注意到变化,空出几个节拍没哼,转头朝着陆时迦比出一个大拇指,“学到了,下次跟女朋友做一遍。”
没人回答他。
一直到车子开出市中心,驶上笔直的公路,两个人也没说话。
有人大喊出声,“班堇,敞篷车的功效发挥起来!”
“好嘞!”班堇应下。
车顶架起掀开的那一刻,呼啸的冷风扑面而来,车里的人连声尖叫。
祈热有些冰火两重天,前方吹过来的风冰凉如水,而另一侧,手紧贴的地方不断传来陆时迦的温度。
她早就想开口说话,以化解现在有些尴尬的氛围。可旁边有外人,她喉咙像堵了样东西,怎么也开不了口。
所有人都望向前方的时候,陆时迦抬头看一眼夜空,接着低下头,贴在祈热耳边,“祈老师,有星星。”
祈热跟着抬起了头,夜空里稀稀落落几颗星星,发着黯淡的光。
“昨天没告诉你,”陆时迦双手搂紧了她,“我决定好以后学什么专业了。”
祈热在昏暗中侧头,撞见一双比星星还要亮的眼睛。
“什么专业?”风过于猛烈,往后翻飞的发丝尽数贴到陆时迦脸上,祈热将头发拂开,认真瞧着他。
陆时迦笑了起来,那双眼睛似乎更亮了,语气也愈发坚定,“我打算学机械自动化。”
祈热表情忽地僵在脸上,只听他继续说:“以后可以的话,我还想去东京读书。你要是愿意来看我,春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一次浅草寺,到了夏天,再一起看烟火大会。”
祈热看着他,再一次觉得喘不过气,心口又酸又涩。
陆时迦看她的眼神没有闪躲,赤诚而深沉。她停顿了很久,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头顶似乎已经斗转星移。
“为什么想学这个专业?”祈热终于问出口。
这次换陆时迦,他伸手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拂开,指尖捻住一缕柔软的发丝,一字一字落在祈热心上,“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你,也因为,做了这样的决定,你也许能少一些遗憾。
那颗星星再也不能做到的事情,由他继续。
他没有铺就浩瀚星海的野心,没有计划宇宙漫游的虚妄,只想做她在黑夜中行走时,手里那盏不灭的灯。
或许微不足道,或许不够灿烂辉煌,但那一条属于祈热的路,他陪她一起走。
披星戴月,直至世界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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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暑期过大半的时候, 陆时樾回了趟家。工作室上下二十来号人,全涌进了祈陆家大院。
他们刚做完一个大项目, 连续忙了两三个月, 陆时樾作为头儿,发奖金, 给假,请吃饭,一件不落。现在餐厅都禁烟, 工作室一半以上都是老烟枪,柳佩君知道后,让陆时樾干脆把人都请来家里,顺便给他补过生日。
一众人在院内吞云吐雾,狠补了一些新闻, 姚明退役, 孙杨破世界纪录。还有一样, 鹿小诗研究生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