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随坐在门口,走得太急胸口还静不下来,他看着手里这包话梅糖,不明白一包话梅糖而已,居然要二两银子,这什么黑店居然卖这么贵。
“都怪孟长宁吃什么不好,吃颗糖就要二两银子,这以后谁养得起她!”
旁边不知何时走来一条野狗,高摇着尾巴,伸着舌头冲谢锦随撒娇。
谢锦随渐渐平静下来,拿着手里的话梅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然后开始上演一人一狗对话。
“狗兄,你是不是也觉得太贵了?我今天剩的最后一点儿私房钱都没了,等会儿还得走路回家。”
狗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谢锦随觉得这狗比他那些个狐朋狗友要讲义气多了,继续埋怨道:“要不是我娘说要对女孩子好一点儿,我才不会给她买话梅糖。这么凶!要不是圣上赐婚肯定没人要!”
谢锦随嘀嘀咕咕半天,见这狗压根没听他在讲什么,反而双眼冒光地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
他喟叹一声,“算了,给你吃吧,就当是你陪我聊这么久的谢礼了。”谢锦随一边把油纸包解开,一边念叨,“我才不会给孟长宁那个悍妇送东西,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把送我的话梅糖给狗吃,怎么,拿我跟狗比?”
谢锦随被不远处传来的话一惊,手一哆嗦,话梅糖全掉了。
在旁边等了许久的大狗子冲其中掉出来的一颗,伸出舌头舔了舔,酸的,不是它梦想中的美味,然后嫌弃地就摇着尾巴走了,估计又是去寻找新的食物了。
孟长宁蹲下身把掉在油纸上的那一部分干净的话梅糖捡起来,谢锦随瞧着她动作如此自然,心里一颤,“诶……这个……”
只见她挨着谢锦随席地而坐,然后把一颗话梅糖扔进嘴里,明明是酸得要死的东西,偏她面上一脸享受,谢锦随无法理解。
孟长宁见他看着自己,把剩下的话梅糖往他那边送一送,“吃一颗?”
谢锦随冷哼一声,嫌弃道:“掉地上了,我才不要。”
“没着地,干净的。”
见谢锦随还扭着头,孟长宁不再执着,收回话梅糖。果然是公子哥儿,这要是在战场上估计是没几天好活。
“你坐这儿干嘛?”
谢锦随觉得自己被抓住偷买话梅糖觉得掉了面子,逞强道:“我想吃话梅糖了,不行啊?”
孟长宁轻笑,“行。”
孟长宁越是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谢锦随就越生气,凶巴巴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孟长宁吐出嘴里的核,坦荡道:“等你啊。”
如此直白,谢锦随一愣,有些磕巴,“你、你等我干什么?”
“等你买话梅糖啊。”她一笑,眉眼弯弯,光线都比不上她耀眼,谢锦随突然觉得这个泼妇也没那么可恶,可她下一句就把谢锦随生出的半点儿旖旎心思打碎了个干净。
“我没钱。”依旧是语笑盈盈,谢锦随差点被气死,“你堂堂一个将军!怎么可能没钱!”
这可就戳中了孟长宁的伤口了,家里的钱都归长青管,除非必要,她身上是没有多余银钱的,更别提买这么贵的话梅糖了。
孟长宁叹口气,有些委屈,“真没钱。”
“哼——”谢锦随才不想理她,谎话连篇!孟长宁回朝之后,圣上赏赐的东西像流水一样送进孟家,件件价值连城,她居然还和他哭惨,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在嘲笑他谢锦随!
孟长宁连吃三颗话梅糖之后,牙齿都有些酸了,她将剩下的几颗收起,好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估摸着还能再吃两回。
谢锦随见她如此珍惜这几颗地上捡起的话梅糖,一时间又拿不准她是真的没钱还是在装可怜。良久,他半眯着眼道:“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这所谓的娃娃亲,连谢锦随和他母亲都不知道,双方父亲已逝,就算孟长宁假装不知,另外婚嫁也没人能说什么。
孟长宁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让谢锦随看起来不再那么细皮嫩肉,反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轻声道:“可能……是因为你上辈子送了我一包话梅糖吧。”
谢锦随用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回应,还送她一个大白眼,“无稽之谈!”
孟长宁抿了一下唇,又假装无事发生。
谢锦随瞧不过她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他虽然觉得自己不差,可是一个是救百姓于水火的将军,一个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孰优孰劣,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他有些吃味,“你一个大将军,干嘛非得嫁给我委屈自己。”
孟长宁见他微微低头,半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台阶上画圈圈。她又想到了上辈子的谢锦随,她不明白为什么谢锦随最后会落了个那样的局面。
他的父亲是皇上的堂弟,被封为郁侯,以他的家底就算是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落得身残穷苦的下场。即便是做一个纨绔子弟,也该是奢靡一生才是。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何常年在边关,不曾关心皇城大事,不然就可以知道谢锦随为什么沦落至此,如今也好避免那些祸事,不至于束手无策。
谢锦随没听见孟长宁的回答,偏头看她,见她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惹人肌肤发烫。谢锦随立马收回自己的目光,“你不愿回答就算了。”
孟长宁浅浅地笑了一声,“你很好。”
自身难保还心存正义,仗义善良,心胸宽旷且有是非观。行事是糊涂了些,可是有这些品质的人在这晋州城内又能再寻出几个来。
便是孟长宁自己,自问在平日里不给自己好颜色的人入狱之后,不落井下石已是大量,别提去给人送行还带了那人最爱的话梅糖。
谢锦随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他好他自然是知道。
孟长宁瞧他还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开始忽悠他,“你如今的身份加上名声,世家贵女瞧不上你,平民之女你不能娶,而娶我刚刚好。”
谢锦随被她这话气得不轻,“那高门显贵的公子也瞧不上你,普通百姓更不会要你这个泼妇!也就小爷我不愿违背父亲遗愿,才和你这个悍妇捆绑在一起。”
孟长宁丝毫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所以咱俩才是天作之合,不如你就安心和我过日子,咱们也就省得去祸害别人了。”
谢锦随气得脸都红了,“你才是个祸害!全家都祸害!”
“你是不是骂人就会这两句?”孟长宁皱眉,旋即又嬉笑道:“我为了嫁给你连凤鸣将军都不当了,你总不能抗旨吧?”
“你还好意思说!”谢锦随更气了,这孟长宁的嘴说话怎么一句比一句损,“你不提前通知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女人当众求婚,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娘拦着,我非去皇伯父那儿把婚事给搅黄了!”
孟长宁神色一窒,是哦,她忘记了这茬。完了,要凉。
她伸出手捏着一点点谢锦随的衣裳,讨好道:“那你现在也不能反悔了。”
谢锦随见她如此小意讨好,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悍妇三言两语不对就会揍人。
“那你以后不能揍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谢锦随这些年做纨绔公子领略出的最大心得。
圣上已经下令,他不可能抗旨,更何况皇伯父本来就不待见他,要是他再闹,只怕是这个世子都没得当了,这才是谢锦随为何心不甘情不愿却没想过要解除婚约的主要原因。
“不打你。”孟长宁答应得爽快,她想收拾人还需要自己动手?谢锦随太天真了。
谢锦随这才脸色好点儿了。
孟长宁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家,“过两天记得给我送话梅糖。”
谢锦随看着她利落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一阵阵失落,嘴里嘀咕道:“就不给你送。”
第5章 第一回
孟长宁早晨醒来洗脸的时候,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黑色的痂子渐渐脱落,只剩下微微凸起的一道粉嫩的疤痕。右肩虽然不能提重物,但是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
长青端着伤药进来,正巧瞧见这一幕,冷嘲道:“好得够快啊。”
“那是自然。”孟长宁坐到桌子旁,看着长青给她涂抹药膏,她闻了闻右肩的药味儿,皱了一下眉,“换新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