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闻言,心中那些怅然,顿时消散,眼中明亮起来,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暖在,他和阿暖说好要一生相伴,白头到老。
离婚期越来越近,裴暖心中倒是越发紧张。
王明珠看着裴暖手帕都快绞皱了,笑道∶“阿暖,你紧张什么。”王明珠没跟着王氏回王家,留在裴家陪着阿暖出嫁。
裴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紧张,紧张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最近她不时会做一场梦,梦中发生的一切,让她不安。
王明珠眼珠子一转,心中立马有了主意∶“阿暖,要不你溜出去见见他。”
裴暖心中一动,立马又焉下去了∶“表姐不行,如今婚期在即男女双方不能见面。”
王明珠嘴里嘀咕道∶“就见一面,又不会坏了什么大事。”
顾怀从军营回来,直接回了西街。
南阳书馆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在荆州和益州都开了铺子,程竹继续操心他的书馆去了,而梁胄最近不知跑哪儿去了。屠二叔说,梁胄看上了一个姑娘,正准备去抢亲。
顾怀倒没关心过这事,屠二叔的说法一般不是很可靠。
一路走回西街,路过面铺子,顾怀抬头就见他心中朝思暮想的姑娘,身着紫绛色的裙子,眉眼弯弯的站在路边,无聊的踢着小碎石。
顾怀加快了步伐,明显有些迫不及待。
裴暖见着顾怀,有些委屈的张口道∶“我今早来找你,发现你不在。”
顾怀没靠近裴暖,今早骑了马,身上怕是有股汗味∶“今早我去军营了。”
裴暖撇起嘴∶“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顾怀解释道∶“今日去骑了马,身上出了汗。”
裴暖小声嘀咕道∶“我又不会嫌弃你。”
顾怀心中一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裴暖的头,问道∶“今日为何会来寻我。”
裴暖抬头看着顾怀,一时有些害羞,埋下头轻声细语道∶“我想你了。”
风拂过,树上的雪筛筛落下,顾怀还是听清了她说的话。
我想你了。
顾怀眸中渐渐浮上一抹笑意,好看的眉眼顿时如春风暮雨般,洒落人的心间。
“阿暖,我也想你了。”
略微低沉的嗓音传来,仿佛那浮屠塔中的梵音,娓娓道来。
裴暖紧张不安的心,顺时宁静下来。
不知为何,她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夜里总会想起那场无端的梦。
山河倾塌,城门被破,满目疮痍,而顾怀站在城墙上,染血的衣袂飘飘,毅然决绝的从城墙一跃而下。
若那是前世的结局,梦中的一切都昭示着,前世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裴暖按住自己的心,希望前世的噩梦不会重现。
婚期将近,裴暖也老实的呆在屋里,没有再溜出去。
梁州城的冬季去得快,大年过后,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汇成一股涓涓细流,从浮玉山蜿蜒而下。
裴家此时鞭炮不绝,红绸高悬,裴家的四姑娘要出嫁了。
裴暖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精致的嫁衣,娥眉皓齿,眉眼清秀,眸中水波轻漾,白皙的肌肤抹了胭脂,微微透着点红,水润的红唇轻合,裴暖有些恍惚。
直到王明珠来唤她∶“阿暖,吉时到了,快盖上红盖头。”
裴暖回神,春月给她盖上红盖头,裴暖双手有些紧张的叠放在一起,裴奕在屋外,今日穿了喜庆的衣袍,见到屋子的门打开,裴暖穿了一身鲜红的嫁衣,美的不可方物。
裴奕愣了一瞬,日子过的真快,阿暖都要成亲嫁人了,以前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裴奕轻轻的将裴暖背起,不知为何裴暖鼻子一酸。
大堂里,裴父和王氏眼角有些湿润,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但心中也由衷的高兴。
拜别了父母,裴暖出了裴府,上了喜轿,神情又开始恍惚。
一路上锣鼓喧鸣,直到下轿时,媒婆吆喝了一声,裴暖才缓过神来,喜轿的帘子被人掀开,伸进了一只节骨分明的手。
裴暖低头,透过盖头流苏下的小缝,看着那节骨分明的手,修长,漂亮,但手指上有些细小的伤痕,那些伤痕已经结了疤,留下淡淡的印记。
经过的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裴暖被人扶去了喜房。
春月怕裴暖饿着了,从屋外端来了糕饼∶“四姑娘,我给你端了些吃的。”现在春月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口。
裴暖从早上到现在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春月给裴暖拿的全是她爱吃的,裴暖没一会儿便吃完了。
过了半会儿,房门被人轻轻的打开,裴暖立马端正坐好。
顾怀见到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走上前。
裴暖心中一紧,一双小手无处安放。
顾怀替她揭下红盖头,见到眼前的姑娘,明眸善睐,眼角微微向上挑,嫁衣如火,在温柔的烛光下,美的惊心动魄。
裴暖动了动,摸了摸脖子,微微有些酸疼。
顾怀替她揉了揉脖子,裴暖指了指头上的发冠∶“这个太重了。”
裴暖正想起身把发冠取了,顾怀按住她的身子,起身去打了一盆水,一一将裴暖头上的发饰取下。
“阿暖。”顾怀在裴暖耳畔轻轻唤道,裴暖感觉耳后一片酥麻,痒得难受,正想瞪顾怀一眼,屋外传来一阵鸣角声。
顾怀站起身,一时神色有些复杂。
话还没说几句,裴暖转身呆愣愣的看着顾怀,那鸣角之声她听过,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顾怀听着那鸣角声,便知边疆烽烟又起了,他要离开了。
裴暖心中一凉,泪水缓缓落下,前世的梦还是成真了吗!
顾怀抱住裴暖,温柔的吻着她脸庞的泪水,缓缓道∶“阿暖,等我回来。”
*
顾怀一走,就是两个月,冬天已经过去,来年春,春寒料峭,天气依旧冷,裴暖还是裹着厚厚的衣服。
裴父如今没在梁州,降去了荆州的一个小县城。
裴暖在顾宅,每日的起居都有人照顾,顾怀走时留了一部分人手,屠二叔每日都换着法子做菜,样样不重复。
裴暖闲来无事,便听着他们谈小青山发生的事。
小青山发生的事还挺多的,像顾怀刚来小青山那会儿,脾气阴沉的吓人,对谁也是冷冰冰,在小青山待了快一年,大家才知道大当家的父母双亡,对他格外的照顾,三当家是跟着大当家一起来的,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后,才跟大家熟悉了不少。
别看三当家性格急躁,做事到挺稳重的。二当家到没什么可说的,当年被人冤枉,锒铛入狱,后来流放到小青山地界,上了山,当起了土匪。
三月,小青山上成片的桑树林已经结果,五月槐花飘香,空中全是香甜的气息。
夜里,裴暖做了一梦,梦中青草依依,暖风拂面,裴暖似是闻到了一阵槐花的清香,她似乎看见顾怀懒洋洋的睡在树下,梦境中的他,还是个少年的模样,眉眼还没完全张开,周身凌冽的气息也被收敛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乖巧的少年。
裴暖想过去唤他,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顾怀,在小青山的这段时间,他可以无忧无虑,忘记那段悲伤的过去。
翌日醒来,裴暖去了一趟南阳书馆,程竹在南阳书馆做起了掌柜,或许是受了昨夜梦境的影响,裴暖倒是想做做生意,开一个酒馆。程竹一听这是个好主意,小青山每年春天,桑果累累,拿来酿酒再适合不过。
顾怀一去边疆就是几个月,如今消息全被封锁了,也不知边疆如何了。
春月见裴暖每月都去寺里跪拜,只听人说边疆的情况万分凶险,裴暖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心中还是担忧。
一直到四月半,也没有顾怀的消息传来,倒是京中忽的传来,宣和帝驾崩的噩耗,京中完全乱了套。宋子域还被梁胄关在山洞里,也不知使了何法子,竟让他逃脱了,回了京城。
知道此事后,程竹忧心起来,最近也没待在书馆了,不时就去顾宅,派加了不少人手,每夜巡视。
宣和帝还没死几日,三皇子便迫不及待想登上皇位,对此宋谏澜没什么意见,倒是自己的儿子狼狈不堪的回来,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梁州竟然还有这样的势力存在。
京中的局势逐渐被宋谏澜一个人掌握,程竹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宋谏澜把目光看向了梁州,定是要把梁州的势力给铲除了,反正他已经跟西戎商量好了,把益州给他们,到时候他们以后就以益州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