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确定为他杀,警方只能打道回府,让薛进萍节哀顺变。
可薛进萍节不了哀,扭着福山医院,闹了小半年,后来,她疯了,所有财产都投进了医院,吵着闹着要住413病房,护士说,她每晚都会看向窗边,就像死去的卢宣文。
不同的是,卢宣文死时一脸惊恐,而薛进萍一脸哀戚,仿佛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入院时,她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出现幻觉,总觉得卢宣文还活着,在跟她说话。
卢宣文在她耳边说:妈,你杀了我吗?你会杀了我吗?你也会杀了我吗?
而且她平时沉默不语,情感淡漠,每天就正常地吃饭睡觉,领药做心理治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颇把医院住到倒闭的打算。
所以这种状态的薛进萍,并不适合见人,也不适合进行交谈。
会议室里,再次形成1vs4的格局,只不过换了个位置,楚愈是那个“1”,楚动人融入集体,和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成了那“4”。
木鱼很少唱反调,一般情况下,都是楚愈的忠实粉丝,楚愈赞成的,她坚决拥护,楚愈反对的,她坚决抵制,如果有楚愈粉丝后援会,她就是粉头,带头呐喊打call。
可这次,她第一个起兵造反,又急又气,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虽然她知道,楚愈一般定下主意,就难以改变,但她大有冒死进谏的劲头,据理力争。
“我们以前怀疑,小槐花是故意落网,不过也不敢肯定,因为找不到动机,她整天被拘禁起来,得不到任何好处。但现在我敢确定了,她是为了利用你,接近最后一个潜在被害人!”
宋轻阳附和道:“没错,福山精神病医院戒备森严,无关人士很难进出,而且事发以来,我们在医院附近加强了安保,可以说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小槐花如果想进去,肯定要想别的方法。”
“你们说得很对,”楚愈慈祥地点头,见处员群情激奋,不得不安抚一下情绪,“不过带她进福山医院,并不意味着,她就有机会下手,以前她回回得手,是因为她完全自由,无拘无束,现在她脚上套着链子,束手束脚,我们如果注意得当,她没有下手的机会。”
方大托皱眉:“她下手?确定是她雕的槐花吗?”
和夏亦寒交谈过后,楚愈仔细思考她的回答,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槐花魅影就是她,若以百分比算,大约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她把两人的对话复原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雕槐花?”
“你确定,槐花是我雕的吗?”
“确定。”
“这个问题,我得问问我爸爸。”
“是你爸爸让你雕槐花的?”
“雕槐花是为了他。”
“那怎么能联系上你爸爸呢?”
“我需要见一下薛进萍阿姨。”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我爸爸的事情,我得去问问她。”
听完,方大托摇了摇头,感慨:“这个小槐花,智商太高了,您想确定两件事,第一:慕科长是否还活着,第二,是谁雕的槐花。但她都答得模棱两可,看起来答得完完整整,但其实答了,相当于没答。”
“雕槐花是为了他。”
可以理解成“我雕槐花是为了他,”,也可以理解成“他雕槐花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她知道我爸爸的事情,我得去问问她。”
可以理解成“她知道怎么联系我爸爸”,意味着慕尚青还活着,也可以理解成“她知道我爸爸生前的事”,意味着慕尚青已经不在人世。
这么个回答,太抓心挠肺了!
楚动人听得聚精会神,虽然没说话,但眼神特别专注,甚至用力过猛,变成了焦虑,在眉心拧出道细纹。
“她的原话是:‘雕槐花是为了他’?”
楚愈点头。
木鱼再次发言,“就算雕槐花的不是她,但她也算是危险人物,把她带进精神病院,就像点燃打火机去看炸弹引火线,她智商太高,经常不按套路出……”
楚动人的手机发出清脆响声,他看了眼屏幕,赶忙道了声抱歉,往外走。
楚愈目视他走出去,心生奇怪,开会之前,手机不都调了静音吗?难道他有啥要紧的事,比槐花专案还要紧?
门关上后,楚愈转过头,拿出老领导的安抚力,“小鱼,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我们当中,防范意识最强的,这么多年,坚守住了我们处的安全大门!”
木鱼等着她的下文:“可是?”
“可是案情要有新突破,我们要勇敢走出大门,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你想一下,案情进展到现在,我们可以确定,被害人认识小槐花,龚燕华甚至让我给小槐花带话,告诉她,她有一个好爸爸。我以前也考虑过,让小槐花和被害人对质,但考虑到她那时才落网,状态可能不太稳定,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践。”
方大托:“你想让小槐花和潜在被害人面对面交谈,监听她们的谈话内容?”
楚愈点点头:“对,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见面之后,会是什么场景吗?”
第99章
话音落下, 会议室里陷入安静,楚愈也不着急, 等着处员做出反应, 反正她已经做好“舌战群儒”的准备,来几十个回合,都不在话下。
刚刚本来是句振奋人心的话,为了配合, 处员们应该摇旗呐喊,“想知道,非常想知道,我们这就去!”
不过事与愿违,木鱼相当不给面子,不冷不热来了句:“不太想知道,比起带她去精神病医院,我更愿意她被关在这里, 规规矩矩呆着。设想虽然很美好, 带她去福山医院,让她见薛进萍,听她和薛进萍的谈话, 谈话中有重要线索, 让咱们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这只是我们的设想, 计划赶不上变化,更何况再遇到个善于诡计多端的变化。
“说不定我们路上会出事,医院里会出事, 薛进萍会出事。虽然说现在看来,小槐花没有还手之力,翻不起风浪,但她如果是故意落网,利用我们接近薛进萍,那她就有兴风作浪的准备,就等着我们上套!”
说完,她看向方大托和宋轻阳,寻求队友支持。
方大托经楚愈一点,已经军心不稳,心虚地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宋轻阳倒是她的坚强后盾,不过感觉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便简单干脆扔出个字:“附议!”
楚愈顺着她的话捋:“嗯,那你觉得,可能出现什么变化呢?”
“比如说,”木鱼充分发挥想象力,“如果慕科长还活着,可能会和小槐花里应外合,帮她逃出生天,从此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
“那慕科长怎么会知道,我们去了长砚?”
木鱼:“小槐花的手机呀,起先我们以为她是单独行动,所以并未做反定位处理,结果收到了一条短信,但凡对方有点技术,都可以通过定位手机,知道我们所在地,那便有可能潜伏在附近,秘密观察,若我们动身去长砚,这少说也得有十来号人,阵仗浩大,很容易被察觉,并且如果对方是慕科长,熟悉超人处的位置,也容易察觉出我们集体出动。”
楚愈颇为赞同,还点了点头,“若到长砚市后,慕科长想营救小槐花,肯定要露面,他一露面,不就是我们抓捕的大好时机吗?”
木鱼:“可万一我们捕捉失败,偷慕科长不成反蚀了小槐花,以后在徐厅长面前,您的老脸往哪儿搁?”
楚愈神色认真:“现在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不确定慕科长是否活着,不确定真凶是谁,也不确定小槐花见了潜在被害人,会做什么。不过我们现在检查了小槐花的身体情况,可以确定她无暴力倾向,不易冲动,思维缜密、具有奖赏偏好,所以见到潜在被害人,就算再感情用事,也会冷静思考,她可能真的想问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就是我们侦查的突破口。”
方大托忍不住插了一句:“楚处,你想带小槐花去福山医院,是不是也为了给薛进萍‘治病’?”
楚愈莞尔一笑,灯光在唇瓣上跳跃,显出温润的色泽:“对,本来我还担心,带小槐花去见薛进萍,会刺激到她,加重病情,不过听大楚处反应,药物对她有效,只是她自己主观上不愿配合,任凭自己发病,又拒绝向医生袒露心声。
“所以她的病,应该是心病。卢宣文有精神障碍,可能遗传自她,但我看过她的档案,她活了47岁,都没出现精神病症状,人格基础较好。儿子死后,她一直纠缠福山医院,向法院起诉,期间思维清晰,干劲十足,虽然认为医院图谋不轨,但没到被害妄想的地步。精神还处于正常状态,每天活蹦乱跳,大有把医院闹跨闹崩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