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朝王寻峰建议道:“会不会有诈,要不要先派人去探……”
“不用了。”王寻峰摆摆手,剑眉一横,目露傲然狠光,“如今江湖中,我就不信还有什么埋伏能对我起作用。”
叶铮仔细想了想,一时竟无言反驳。
王寻峰命令下得果断:“准备之后,即刻出发,我倒要看看白术还有几根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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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雨估摸着卫殊行一定是在打斗之后受伤失去了意识,才会将剑落下,洛九渊可能会偷偷安排一个地方让大夫给他医治,说不准柳云生也受了伤,一起关在镇上的某个房间了。
只是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偷偷摸摸寻了许久,还是对他们的踪迹毫无下落。
期间她倒是远远看见了关押王君昱的地方,——外面把手的人格外多,任谁都能看出来里面关着人,所以里面只有可能是王君昱。
洛九渊总归不可能还把受伤的卫殊行不闻不顾地扔牢房里自生自灭吧,毕竟还是有叔侄情分在的。顾飞雨是这般想的。
跑了许久,顾飞雨实在是累了,耷拉在茶馆的角落里,喝茶休息,顺便点了些小食吃。
这时,突然有人不请自来地坐到了她对面,顾飞雨塌在靠椅上,抬起眼皮瞅了人一眼。
那人一身紫衣,披散着头发,上挑的眼角蒙着一层缱绻,脸颊上有颗痣,整个人给人的视觉感觉十分复杂,气质杂糅得像一堆蝴蝶花中开了朵富贵芙蓉,而他既是蝴蝶花,也是芙蓉。
顾飞雨坐正了身子,问:“呃……敢问阁下是?”
紫衣人唇边挂上笑色:“江湖伶人罢了。”
“伶人?”顾飞雨一脸质疑,“伶人会来这种地方?”
紫衣人伸出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我混进来的,不要告诉别人。”
顾飞雨:“……”
顾飞雨正打算问明他的来历,就见那人先开口:“我知道你在找人,看你这么累也没有结果,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顾飞雨目光警惕地打量了他几眼:“那你想得到什么?”
紫衣人似是迟疑了,语气突然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柔弱:“唉,这个……”
“什么?”顾飞雨双眸微敛,更添戒备。
紫衣人用手抚着胸口,眼中突然布满了真诚,慷慨陈词道:“在下不才,但求一知音能倾听在下新谱的小曲儿,一个人唱歌实在是太落寞了!”
“啊?”顾飞雨突然懵了。
眼前人出其不意的话语让她有种奋力拉起的戒备猝然被糖黏成了蝴蝶结的感觉,她一时没法用正常的思路去判定其好坏。
然后顾飞雨便答应了此生最让她后悔的事情之一:听紫衣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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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按照约定,在清风岗南十里的亭屋等人,而他的确等到了人,只不过并不是洛城,而是一个面部满是伤疤且短小精悍的人。
白术接过这人递来的钥匙,查看一眼,转手交给了白芷,道:“既然他帮我们做到了,我们也会信守诺言。”
“再好不过。”阿分欠身稍作礼节,便立马离开了。
没过多久,白芷便解开了钥匙上的机关锁,将其交给白术。
“你动作越来越快了。”白术收好钥匙,夸赞道。
白芷笑了笑:“熟能生巧。”
“那我们……”
白术的“走”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浑厚的大嗓门:“白大夫,别来无恙,咱们叙叙旧如何。”
“芷儿,走!”
白术刚喊出口,回身就用手臂抗下了王寻峰的一掌,周遭碎草被掌风的威压波及,以亭屋为中心一排排朝外倒去。
“义父!”白芷原本向远处跑了几步,听见响动又转过了身,形容焦急。
“走!别让我分心。”
白芷迟疑了一瞬,眼神一凝,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王寻峰方才一击似是没出什么力,脸上云淡风轻,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颇为不可一世:“原来白大夫做坏事的时候,还喜欢带着拖油瓶。”
“坏事?”白术目光冷如冰霜,“怎么,堂主的叙旧方式就是来指责我抢了你的糖?”
两人又过了几招,整个亭屋都为之震颤,终于,木头屋顶被掀破,两人跳了出来落在地上。王寻峰横眉怒目,捏紧了指节:“白术,一般糊弄我的人,都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白术心知自己已然败露,再怎么花言巧语也欺骗不了对方,索性跳到明面上来,肆意嘲讽:“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只需披一件黑袍子,就能糊弄大名鼎鼎的无方堂这么久。”
王寻峰怒火中烧:“你真是不怕死,是么?”
白术冷笑:“除非……你有这个能耐。”
似是有狂风肆掠而起,天地为之易色。
王寻峰的掌势如惊涛,重如泰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却摸不着白术的一根头发。
王寻峰明显感觉自己被戏弄,几近怒不可遏:“你就打算像个懦夫一样一直跑?”
白术面露微讽:“如果哪天我变成木桩……会考虑站着不动的。”
“……你们这群人,从一开始就不该留你们的性命。”
王寻峰脸色沉得如拉了块铁,裹挟着怒吼的风冲向白术。白术突然感觉身边气压为之一重,紧接着是密不透风的掌从四面八方攻来,个个重如千斤巨石,令人无法喘息也无法躲闪,一人出手可抵万人。
当王寻峰以为白术没法躲开这一招时,——白术的确没有躲开,只用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拂,王寻峰的攻击便消融在他的袖中,如石子投入大海,在汪洋中被吞没。
这并非什么四两拨千斤的技巧或招数,那股力道只是……就这么没了。
王寻峰惊诧片刻,才缓过神来。这种路数他很久以前见到过,天道至简,万法归一,气势是波澜不惊而绵延的山川湖海,至与天茫茫一色之处,翻起暗涌的火。
他眉头锁着恼怒:“你……已经练了那本功法?!”
白术不置可否:“如你所见。”
王寻峰怒形于色,继续攻向白术,却没什么成效。白术甚至能更近一步,将兜住的力道反还给王寻峰自身,若不是王寻峰躲得快,恐怕就会尝到被自己的掌攻击到的滋味了。
但白术仍没法做到游刃有余,王寻峰无间隙的攻击步步紧逼且十分强悍,似是有花不完的体力,而用清岚山庄的这本功法又十分消耗功力,且不说他其实还没有练全。白术眼观六路,只想找个机会能轻松溜走,在这里和王寻峰对抗,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而且,他还想找洛城算账,自从王寻峰出现在这,他就意识到自己被这小兔崽子给卖了。
王寻峰看出了白术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开口揶揄:“同一本功法,怎么杨不谷用起来就毁天灭地,你用起来如此艰难,怎么?你的身体衰弱得如此迅速么?”
“自是不比堂主,老当益壮。”白术话语谦卑,语气却正好相反。
他不能继续消耗下去,不得不制造一个间隙可供离开,遂集中精力调动八分内力,主动朝王寻峰进攻,似掀起澎湃的潮,将人上下冲洗了个淋漓。
王寻峰选择正面硬抗,近年来第一次感觉到独木难支,脚步向后不停地滑退,竟是罕见的落了下风,最终愣是被力道冲出了好几丈远。
正当白术打算趁机离开,脚步突然一乱。身体中猝然内力乱窜,感觉经脉在打架,将气息搅得紊乱,整个胸口又闷又热,七颠八倒中,肺腑似乎在被生拉硬拽,令他忍不住剧烈咳嗽,一咳,又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淤血。
他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只可能是这本清岚山庄的功法他运用得并不完整,所以自讨苦吃了。
王寻峰微眯双眼,大笑一声:“看来有人吃了急于求成的亏,老天似乎不愿意站在你那一边啊。”
白术脸色惨白,将唇边的血一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脑海中寻思别的方法。
“你猜怎么着。”王寻峰一副局势在握的悠闲神情,“看着你这副病殃殃的样子,我反而不想和你打了,不如这样,你把那本功法老老实实地交到我手中,我留你一条性命去苟延残喘。”
白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本功法现在不在我身上。”
王寻峰耸了耸眉:“不要紧,你会给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