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行听洛城说得没头没尾,只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视线紧觑着人,不疾不徐挑开人的漏洞:“不过就知道了你用的毒是冷青,你缘何紧张至此,难不成你还用这毒干了些别的?”
洛城抿紧了唇,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要被卫殊行的目光看穿了,血骨好似结了冰。他也不知自己面对卫殊行为何要如临大敌般慌乱和心虚,或许是卫殊行难以近人的气势?或者是那天生的一副凛然侠客的长相?
总而言之,洛城发现与人面对面对峙时,自己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但即便是逞强,他仍想表现得尽量圆滑些,打算继续绞尽脑汁僵硬地掩饰下去。
不想卫殊行却早已不想听他废话,索性直言:“再遮掩也没什么意思了,清岚山庄那个活下来的孩子,是你吧。”
洛城这才知道,卫殊行其实听到了他方才与许无刀的话,方才种种尴尬的解释,只是个笑话罢了,卫殊行并非想给他机会开脱,只是沉住了气,想从他口中证实更多罢了,他早已没了掩饰的余地。
像是没了包袱一般,洛城突然也轻松了,先前紧张的情绪顿时散成云烟,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的冷嘲热讽:“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去质问或劝阻别人,圣心泛滥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江湖匡扶正义的招牌是你家开的?事实上,你又根本什么都不懂。”
洛城前后态度变化的速度另卫殊行不由得惊讶了一下,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平静道:“你言重了,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与我爹的死有多大的关系。”
卫殊行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冷笑,身边便突然围上了一圈浓烟,几支利镖被透明的细线牵引着,从四面八方朝他飞了过来。卫殊行听见了周遭利刃破空的声响,抽剑跃身而上迅速将其一齐打落,随后凭借感觉一剑朝脚步微弱响起的方向刺去,感觉触到了什么东西,立马停了下来,却还是因为惯力朝前冲了一小段距离。
待些许烟散去,卫殊行看见洛城一脸艰难地徒手抓住了朝他身前刺来的剑,被割破的皮肤滴出鲜艳的红色,顺着天节剑的轮廓逐渐滴落。
洛城额上全是浸出的汗,不禁咬牙切齿愤恨道:“糊了你的视线都能找到我,你耳朵也太好了一点,还真适合当瞎子。”
卫殊行正打算继续质问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句明朗的喊声:“什么人在那里!”
卫殊行偏过头看了一眼赶来的人,纵使平日说话很少,更是不言粗鄙之语,都差点忍不住骂出了声。
邱小八一脸严肃和焦急跑了过来,后头还跟着几个无方堂的下属。待邱小八看清月下的青衣人,一脸震惊:“卫殊行?怎么又是你?!”
卫殊行回头一看,洛城突然就不见了,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剑尖还有未滴完的血。
——是谁创出的翳形术这种如同作弊一般不要天理的的武功?!
卫殊行虽表面不作声色,内心早就郁闷至极。邱小八一眼瞅见地上倒下的虞一故和卫殊行尚沾着血的剑,震惊中还添入了愤怒:“你杀了虞大人?”
卫殊行干脆利落反驳道:“不是我。”
邱小八拉起弓对着他:“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虽然猜到会是这种反应,卫殊行还是觉得头疼。
突然,卫殊行被一个倏忽飞来的人揽腰带开,让邱小八咻一声射来的箭扑了个空。
柳云生扶着卫殊行的腰,啪一声展开扇子朝前用力一挥,登时浓烟四起,宛若万物都拢入了浆糊中。待邱小八捂住口鼻将烟挥开,人早已不见了。
“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等会儿追上去看看。”邱小八肃目看向地上的两人,叹了口气,对身后吩咐道,“你们不要跟着我了,去找伏渊,让他来处理这里。”
旁边的下属好心提醒道:“左护法,你要一个人去追?但你一个人要敌过他们俩人可能有些困难……”
邱小八怒了:“我只是去探探情况,还需你提醒?谁让你多嘴的!”
下属低下头,战战兢兢老实答道:“右护法。”
“……”邱小八脸色铁青,没轻没重地给他额上来了爆栗,压低声音恶狠狠训斥一句,“滚去找右护法,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37章 47
柳云生带着卫殊行在林间树上穿行,夜风过袂,轻盈无声。
片刻后,卫殊行扒开柳云生的手,扶住高大的树干,停在了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柳云生回身,脚尖轻轻点立在枝头的树叶上,好似漂浮在空中一般。
柳云生看向卫舒行,疑惑道:“怎么了?”
卫殊行稍稍侧过头,带了些赧赧的介怀:“你不用一直抱着我,虽然可能速度不及你,但我自己也能走……”
柳云生合起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语带调侃:“我让你占会儿我的便宜,你倒是还不乐意了。”
“你不要总……”
“调戏”两个字,卫殊行一时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尴尬地咳了一声,陡然将话头转往正题:“你找到飞雨了吗?”
柳云生摇摇头:“我翻了整个寨子,也没看见顾姑娘和白姑娘,然后我看见邱小八带人朝你那儿赶了过去,我也就跟来了。”
说罢,他顿了顿,又安慰道:“说不准她们先一起出寨子了,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白姑娘还挺聪明靠谱的,不会那么容易被无方堂捉去,顾姑娘若是和她在一起,应该没事。”
卫殊行稍稍敛眉:“是这样就好了。”
柳云生又问:“那你这边是什么状况?许前辈他……”
他对上卫殊行颇为沉重的眼神,便明白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卫殊行握住剑的手又紧了紧,俨然道:“洛城偷袭了虞一故,用的是冷青,和杀死我爹的,是一种毒。”
柳云生不禁皱了皱眉;“但是卫前辈不比我们,就凭洛城一个人,真的能让他无法察觉么?”
卫殊行叹气道:“而且,他不可能是那个告诉无方堂关于钥匙这件事的人,除非……”
“他师父告诉他了。”
柳云生与卫殊行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现下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二人并肩往山外走,为此柳云生特意放慢了速度,在轻松闲暇中时不时与卫殊行搭话。
“无方堂是不是又误会你了。”柳云生道。
卫殊行有些无奈,不由得语出刻薄:“取决于他们有没有脑子了。”
柳云生揶揄:“如果他们又要误会你杀了虞一故,那你可就无妄背上两条命了。”
卫殊行不苟言笑的认真道:“没错,下次见面,我只能好好哄哄他们了。”
“啊?”柳云生惊讶地看向卫殊行。
卫殊行瞥他一眼,面无表情:“怎么了,我在开玩笑。”
“……”柳云生突然不知如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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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渊摸索出了钥匙上机关的规律,片刻后,粗圆的匙杆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小缝,打开出现了一个空腔,只不过,内里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是空的。
王君昱凑过来看了眼,问:“什么情况?”
伏渊鼻尖凑近被打开的钥匙,闻了闻,沉思片刻,道:“这个气味是芸香草,不出意外,我认为里面可能保存过纸类卷轴,而且根据这个味道浓度,可能刚拿走不久。”
王君昱听罢突然茅塞顿开,随后竟森森冷笑起来:“原来如此,真是好算计。”
伏渊同样也明白了:“恐怕这钥匙根本不是用来开锁的,而是那本功法被分为了五份,就藏在钥匙里面。”
王君昱望过来的时候,顾飞雨觉得自己就像被恶狼审视的兔子,肩膀情不自禁一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先说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爹没告诉我这件事,我以为这钥匙就是用来开锁的。”
王君昱追问道:“你爹既然让你保护这钥匙,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不告诉你呢,他难道就这么相信别人都解不开这机关?”
顾飞雨撇了撇嘴:“说不准我爹自己都不知道有机关呢,况且这么个小东西,一般人哪能知道上面有机关啊,更别说解开了。”
伏渊附和道:“的确,不是我大言不惭,但是这机关不是谁都能解的,至少得有我一半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