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怔了怔:“你其实……?”
“……不,没什么。”卫殊行犹豫片刻,还是改口,“天色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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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在厨房清洗好自己的药罐,提着篓子准备回房。匪寨的客房居山而建,过道半架在山上,齐整促狭,低头便可看到湍湍溪流从远处的山缝里浟湙流出,如银带绕崖。
走在过道上,便得随时做好与对头的人狭路相逢的准备。白芷将篓子往身子前收了收,依稀在前路上看见一个人影,稍稍眯眼看清,发现是洛城。
洛城显然也看清了她,他们同时面对面,停下了脚步。
白芷笑了笑,惯例寒暄:“天色晚了,洛少侠这是要去哪?”
洛城身侧山石里一把横出来的短枝恰好遮住了一抹稀疏的星光,他站在阴影中,难辨神情,语气倒还是十分温和:“去打点热水。”
白芷点了点头,身子往里侧靠了靠,与洛城擦肩而过。
她直觉到一阵不对劲,微微回过了头。
而洛城,也回了头。
两束目光交汇的一瞬,擦肩的刹那,仿佛被停滞与延长。
洛城的目光冷漠得似寒潭下的一把冰锥,白芷心头突然涌现一阵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要是现在的我来写,现在就操笔把卫殊行改成0
看这篇文的时候,越看越发现,虽然时间也只过去了几年,但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不知道再过几年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突然觉得创作对于我个人而言是有意义的,可以透过以前的作品回想我当时是什么样子,挺有趣的
祝愿我未来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吧,未来的我看我现在的作品,可能心态也不一样了
第27章 35
卫殊行和柳云生上了山,还没寻到半个人影,半路就被拦下了。
准确来说,那个人并没有拦他们。
他白衣秀逸,一尘不染,轻飘飘地踮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冷清得有些刻薄。
“云清?”柳云生抬目望去,面上微显错愕。
楼云清双目微狭,凝成一线,待答不理道:“看到师兄跟着这个男人一路跑来,亦步亦趋,真是好生滑稽。”
柳云生懒得同他置气,不紧不慢的语气中带了些无可奈何的纵容:“这么多年了,从你嘴中,还是听不到半句好话。”
楼云清蔑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让我夸你脚踏实地?”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柳云生不想与他浪费时间。
楼云清开门见山:“师父想见你。”
“什么?”柳云生面露怀疑,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师父怎么可能下山。”
楼云清不露声色:“师父难道以前没下过山?”
“……”柳云生仔细想了想,回答,“下过。”
“那师兄在怀疑什么?”楼云清提了提唇角,似笑非笑,“师父在不在,你一去便知,他想见你,你难不成还想拒绝?”
柳云生有些动摇,迟疑道:“但是,这种时候……”
“哼,麻烦,爱来不来。”楼云清一拂白袖,踏着树叶就走了,毫无留恋之情。
柳云生:“……”
卫殊行看了柳云生一眼,见他有些神色不定,唤道:“柳兄?”
“他这个反应,应该没有骗我。”柳云生注视着楼云清离去的方向,一脸严肃。
“你去见师父吧,我去找飞雨。”卫殊行轻轻推动柳云生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种体贴的柔和,竟一时余味无穷。
柳云生点点头,正准备往前走,突然又回过头,匆忙承诺道:“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卫殊行注视着柳云生轻功离开,目光竟如冰释后的春水,沉淀了所有冬天不曾流露的温柔。
兴许是楼云清故意放慢速度的缘故,柳云生迎风踏叶,很快就追上了他,并跟着到了地方。
四周都是树林,当四处看不到师父的影子时,柳云生心中瞬间明白,准备转身返还。
这时周围的草丛一阵骚动,一瞬间蹦出好几个无方堂的人,将柳云生团团围住。
柳云生略带不屑地扫了一圈身边的人,冷硬地掷出一句:“你认真的?”
楼云清面不改色,平静道:“这些人不是我安排的,我还没有愚蠢至此。”
无方堂的几个人拿着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听见楼云生一声冷斥:“还不躲到一边去,是嫌活着不够顺心?”
待人都退避到一边,柳云生目光睽睽,注视着楼云清,冷笑一声:“不愧我的好师弟,多日不见,本事愈发大了,竟搬师父出来骗我。”
楼云清也生硬地回笑:“人总归是要进步的,不比师兄总停在原地。”
“进步?”柳云生眼锋如芒,“是指与无方堂的人厮混么。”
“彼此彼此。”楼云生予以回应的同时,啪一声,展开了圆厚的扇面,红艳的花在其白衣衬下更显妖灼,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机会难得,不如切磋切磋,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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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殊行健步如飞,穿过层层树林,提剑往山的高处跑去,骤然,一个深色人影撞入视线,他感到有情况,立马停下了步伐,注视着眼前的人。
那人想来身世富贵,一身玄缎衣冠楚楚,光原地不动,就立出一副卓荤不羁的傲气,从不曾兀兀穷年。只是他浓眉下一双锋锐的眼,如破开苍风撼动砂砾的一把风霜刃,将踔厉风发的江湖意气带出得淋漓尽致。
偏偏他眼角一颗痣,却是有些怯弱的茶色,似刀上纹了朵羞涩待放的花。
很久之前,卫殊行站在金陵的街角看见过他。那人鲜衣怒马,笑得张扬,与卫殊行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就是卫殊行?”他似是有意克制了某种强烈的感情,语气上扬,意有不平,“你知道我是谁么?”
卫殊行看着他,十分平静:“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等你。”
卫殊行垂目低了低头,沉重地叹了口气,再重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郑重道:“王君昱,我没有杀她。”
王君昱面无动容,目光要将卫殊行烧穿,齿关泄出冷愤:“拔你的剑。”
“你……”
“拔你的剑!”
卫殊行还没来得及拔剑,排山倒海的攻势就迎面而来,如遽然刮起的狂风,瞬间骤风急雨,飞沙走石。
卫殊行向旁侧一滑,堪堪躲开王君昱蓄力发出的一掌,掌风穿过林间震荡开来,连绵的树叶如被一颗石子打破的湖面,绿色的波澜壮观地由里翻滚至外,惊起林鸟纷纷溃逃冲天。
王君昱眼前的树咔一声从腰处裂开,艰难地倒了下去,发生一声沉闷的叹息,树叶和碎屑漫天洋洒。
倘若这一掌落在人身上,不死也够呛。
“怎么,还不打算同我打?”王君昱乜斜卫殊行一眼,嗤之以鼻,“这么装模作样的,是不是太虚伪了些?”
卫殊行一道冷目回看他:“阁下,刀剑无眼。”
王君昱抬手瞅了瞅自己的赤手空拳,再瞧了一眼卫殊行紧握的剑,冷笑道:“你在担心你的对手?看来你这虚伪不是装的,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不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卫殊行望着他,眼中难辨情绪。
“不,这是。”王君昱眼底烧起一团暗火,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已经不想同你废话了。”
卫殊行感受到王君昱埋在心底的强烈愤怒,觉得再多说什么,对方也没法听进去,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那如你所愿。”他拔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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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似荡开一阵强风,柳云生顿时一怔,心急如焚地望向飞鸟惊起的方向。但他一挪步,楼云清就跟着缠了上来,如甩不掉的影子。
柳云生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面容第一次严正得像块凝固的冰,看不到半丝松懈和笑意:“你骗我,引开我,就是为了帮他?”
“不是,我只是想故意同你过不去,这是一件比较难得的趣事。”
楼云清一脸从容地道出恬不知耻的话,语气却没有半分遂心顺意的愉悦,反而平静得毫无起伏,这不仅让他口中的“有趣”单薄无据,也很难让人觉得他面目可憎,一句挑衅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竟莫名显得义正言辞。
“死鸭子嘴硬,这一点你倒是一直没变。”柳云生微微皱眉,有些头疼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