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医学研究不,他正好申请了个课题,你充当个试验样本?”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挤破脑袋想当样本的人不少,祁山当然知道。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好意和恶意了。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这世界好人的面具太多太厚了,亦不相信毫无来由的恶,他只选择相信自己。
“留个联系方式吧,给我打电话我不一定能接到,不过我看到肯定给你回。”盛一怀在屏幕上打下自己的号码。
祁山存完打了过去,电话通了,但是没听到声音,这人不是逗他玩呢吧。
盛一怀把手机翻过来晃了晃,“你名字。”他说完拿过祁山的手机存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存完祁山也背下了盛一怀的号码,只有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一条短信,是另外一个联系方式,让他直接上楼找一个叫张新宇的人。
第37章
盛一怀刚从医院门出去,迎面一只大粉蝴蝶朝他扑过来,脸上一热。
行人匆匆撇过来好奇的目光,无端指责和猜测在脑袋里翻拍出一部剪不断理还乱的渣男现世报的电视剧来。
“显着你了,少跟我爸耍心眼。”盛舒怡说完上车就走。
盛一怀的耳朵轰隆隆的,这一家子把颠倒是非黑白奉为圭臬,上梁不正下梁歪,盛舒怡的路现在走得宽敞,迟早会被自己坑死。
围观的人散去,盛一怀掏出兜里的湿巾擦了擦脸,随后把纸巾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往家骑。
这件被全网炒了又炒的事情转瞬就被新开播的电视剧以各种各样的话题给取代了,即便是将真相公布于众,仍有一部分人不买账,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哪一方的过错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还有一部分人蹭了热度之后,名声大噪,开始疯狂捞金。
喧嚣退去,医院池塘里荷花也迎来了第一个花期。
盛一怀的手机出奇地安静,每天见缝插针地打电话的秦梓枭竟然能一整天不打电话实在不习惯,他觉得自己这样非常不好,总该主动打一个电话才是,其实每次他都想打电话的时候秦梓枭的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秦梓枭根本不给他主动的机会。
点开微信界面,打打删删好几遍,最后又退了出来,还是打电话吧。
聊天界面跳出一条消息,然后秒撤回。
这算是套路吗?盛一怀觉得以秦梓枭这么表面成熟,内心幼稚的人还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他纯心逗弄,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整整过去了三分钟,对方的视频就打了过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全程围观,盛一怀在视频铃声快结束的时候才接起来。
“今天饭局结束的有点早啊。”盛一怀把手上的书放在膝盖上,飘窗上是他新买的竹子凉席,田雨从一个患者手里买过来的,纯天然无污染纯手工的编制品。
秦梓枭胸口堵了一口气,跟吃饭噎到一样,他特别想问盛一怀是不是就趴手机面前等着呢,但是又怕真的误会盛一怀,毕竟这人可是在书房里正经看书。
在喜欢的人面前再细微的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和过度解读,秦梓枭越看越觉得自己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盛一怀拍了拍膝盖上的书,“其实,开始我是想给你发信息了,但是输入完又觉得还不如直接打电话,谁知道这时候你的‘撤回消息’就过来了。”
“然后你整整看了我三分钟的笑话?”秦梓枭非常后悔,直觉果然没有错。
盛一怀笑了笑,“明天回来吗?”
说好出差三天的,这都过去四天了。
“那得看你啥态度,你这态度我可以再拖延几天。”秦梓枭看着窗外的霓虹,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客厅我装了新空调,你要不要回来试试?”
秦梓枭单手把领带解下来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衬衫的扣子被他扯得崩掉好几颗,盛一怀撩完人倒不好意思了。
“我才想起来我煲排骨汤了,忘关火了!”
手机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盛一怀挂掉之后摸了摸脸,秦梓枭不要脸的程度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手机再次亮起,喵喵的声音跟踩了尾巴似的,盛一怀打开监控看了看,奶奶在睡觉,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知道老花猫又怎么了。
门把手拉开,和刚要敲门的丁畾撞到了一块,掉了一地的书。
“出门?”丁畾把书捡起来放在门口的架子上,问了一句。
“回家瞅一眼,我们家成精的老花猫又把视频敲了过来。”
“那一起吧。”丁畾说道。
走到门前的时候盛一怀才想起来没拿钥匙,“钥匙我落屋里了,备用钥匙在新房子那边,没拿。”
“我说秦梓枭不在,你往那边跑干屁呢,起开。”
丁畾在楼道里找到两根铁丝,趴在门口弄了几下,盛一怀听到了啪嗒一声,门开了,这技能。
老花猫从屋子里蹿出来,两个肥嘟嘟的猫爪子在盛一怀的脖子上挠了几个抓痕,“喵喵喵!”
“你们家这是猫吗?这气势,都快赶上老虎了。”丁畾往后退一步,这猫果然是成精的,分得清什么是好赖话,脾气还挺大。
“饿了?不是让阿姨给你喂猫粮么,你又不吃,挑食还磨起人来了。”盛一怀抱着老花猫打开冰箱,从最里面掏出来一罐猫罐头来,“吃得这么肥,该减减肥了。”
盛一怀把罐头倒好,老花猫自己叼着盘子蹿到沙发上吃去了,临走还瞪了一眼盛一怀。
“哎我去,我这小暴脾气,明天让你知道什么是猫皮拖鞋。”
刚关上盛一怀卧室的门,丁畾鼻子嗅了嗅,“什么味?你这屋啥坏了?”
盛一怀也闻到了,总不能是老花猫报复,在他屋子里拉屎了吧。盛一怀掀开床底下,里面是一兜长毛了的西红柿。
丁畾拉开盛一怀的衣柜,在里面找出了好几包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发霉东西来。
“这不会是?”
盛一怀调出监控,倚靠在门上咬着嘴唇,丁畾拿过手机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做好下一步的准备吧。”
“丁畾啥时候来的,吃饭了吗?奶奶给你做点去,吃点啥?”
毫无征兆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盛一怀和丁畾两个人脊背发麻,他们两个人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吃了,奶奶你睡觉去吧,啊。”丁畾拍拍老太太的后背。
奶奶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盛一怀怕奶奶等会再过来,把门反锁上,关上灯,拉开窗帘,借着路灯的光摸到床上。
果然,盛一怀刚躺下,奶奶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进来,“是不是丁畾来了,大孙子,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孙子,想吃点啥,奶给你整去。”
盛一怀摇了摇头,示意丁畾别说话,奶奶说了一会儿就走了,没再过来。
床的另一边塌了下去,盛一怀把抽屉里的香水当花露水喷,比起香水和霉味他还是觉得香水好一些,屋子里的霉味太重了,熏得人睡不着。
俩人一个床上睡还要追溯到高中,丁畾双手压在头后,不知道从何说起,丁畾姑父家的老太太就是这个病,大年三十在儿子家趁人没注意溜出去,他姑父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人,老太太身上还是那件厚睡衣,脚上的拖鞋剩了一只,偏偏赶上那几天下雪,出了监控范围四周都是荒野,连个脚印都找不到,要不是别人烧纸他们可能要等到冰雪消融才能找到人。
作为一个医生,丁畾觉得最折磨人尊严的病莫过于此。
“哥,有时候我觉得这种病自从丧失自我意识那天就是死亡。”盛一怀闷声说道,他奶奶当年多骄傲的一个人啊。“遗忘真的很可怕。”
“尽管如此,可我们依旧不愿分别,活着,折磨也好,痛苦也罢,都是陪伴。死去,追忆也好,悼念也罢。一切的一切的载体不过是一张这么薄的照片,一块那么大的石碑,一个定时阴阳相隔的日子。然后,你的生活还在继续,你每天该怎么样过还是怎么样过,然后再某一个时刻,某一件事情触动了你的神经,所有的记忆闸门决堤了似的把你击垮,但是这过后一切如常。”
窗外的路灯闪烁几下,又坏了一盏,不知道这次是楼下的熊孩子还是它寿终正寝了。老小区里今天格外寂静,连经常吵架的邻居也都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