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此时才道:“你阿哥被摔伤了胳膊,现下疼的哭爹喊娘,怎地你还只关心冷与不冷?”
微曼闻言,忙忙裂开嘴,大哭的架势还没做出来,她阿娘已冷笑一声:“行了,已经晚啦,阿娘什么都知道了,你和小曼的伎俩太弱,根本不够瞧!”
微曼张到一半的嘴来不及合上,先呛得咳了两声,方试探道:“阿娘都知道了?”
殷夫人便肃着脸道:
“知道个差不离吧,剩下的你要不要补充,全看你之愿。
若不配合,为娘记得年初曾让你绣了一方巾子,你现下绣到了什么程度?阿娘在死之前,可还有机会用上你孝敬的巾帕?”
微曼立刻觉着压力山大。
一边是她自己,一边是她阿哥,还有一边是她阿娘。
三足鼎立,她小小的脑袋瓜里无法承受这么多力量。
她只微微一思忖,就当先放弃了他阿哥,决定倒向她阿娘,解脱她自己。
她面上匍一松动,殷夫人立刻抓紧机会,问道:“你打算从何处说起?你好好想想,千万莫给自己招不痛快。”
微曼低头抠抠指甲,叹口气,学着平日里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模样,煞有其事道:“上回说到,殷家小儿郎贸贸然爬上神驹,却将自己的手臂一摔两半……”
两刻时间过去,微曼口中发干,终于带出了收势:“此回便说到此处,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她可怜巴巴望着她阿娘:“孩儿全说个精光,阿娘便放了孩儿吧。”
殷夫人头疼,极头疼。
眼前这个小人儿,不过半日,便将“私通外敌”与“策反自己人”的勾当办的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若这小人不是她腹中的一块肉,她还要大赞一声“绝了”,可事情摊到了自己头上,她就觉着她想找一根棍子,将眼前的小人儿打的几日下不了床。
此时微曼还在抠着指甲向她撒娇:“孩儿再也不敢啦,再胡来就是小猪……”全然不知她阿娘心中是多么的怒火滔天。
殷夫人扶额半晌,无力道:“先进去,阿娘歇歇。”
微曼看着她阿娘还不是个完全谅解她的模样,正想继续再磨一磨,她阿娘已极冷峻的开始倒数:“三……二……”
微曼出溜一声,不见了人影。
檐上一阵瓦片被踩踏声,继而一个黑影从上跃下。
殷夫人望向自家夫君,本想从他面上看到因教育失当而产生的羞愧之色,未成想,她夫君满脸的与有荣焉。
她吃惊道:“微曼小小年纪胆大包天,你不着急?”
他面上的笑再也绷不住,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果然是我二人的娃儿,机灵劲儿不亚于你,胆大劲儿不亚于我。”
殷夫人脚下一个踉跄,觉得有他夫君在,亲子教育道阻且长。
殷大人此时道:“你莫担心,这两个娃儿倒给了为夫一个灵感。王姓夫妇与我等现下处于僵局,前路难行。不如将重任交给这两个小滑头……”
他附在殷夫人耳畔轻言几句,殷夫人当即道:“不成,我不放心。那男子有功夫,女子乱拳打死老师傅。”
殷大人劝慰道:“莫怕,为夫只要在两人周遭布好暗卫,便不怕。且……岳丈已失踪了十个月,你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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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四更结束,明天见
第463章 男人间的选择(一更)
出人头地的念头,令殷小曼在床榻上躺不住。
不过短短两天,他便极爷们儿的下了床,在他“搅屎棍”的妹子的带领下,要往刑部大牢里去。
殷小曼对这难得的机会十分慎重,他再一次重复问道:“前日阿娘将你唤出去,把所有事情问光光,难道就真的没有说什么重话?”
他妹子第一百零一次摇头道:“阿娘后来只说不许调皮,再未说什么。反正你我谋的不过是一匹马,阿娘知道也不是大事。”
殷小曼点点头,决定不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这位嘴容易秃噜瓢的坏事精。
此时他吊着膀子,单手端碗一口饮下苦涩汤药,“啪”的一声摔碎瓷碗,对着自家妹子道:“走着!”
碗碎声惊动了院里侍候的下人,也提醒了补在小曼四周的暗卫。
一大一小出了院子,到了外院,穿过院落,到了身处前堂的监牢。
守监牢的衙役正正好是微曼的那个内线,曾因欠了这位小姑奶奶五十两银子还不上,而被她轻易拿捏住了七寸。
微曼跳上台阶,对老衙役道:“我要进去,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和我的秘密。”
老衙役叹了口气,先觑一眼知府的大公子。
好在这位大公子对所谓的“秘密”并不感兴趣。
他只正色望着老衙役:“所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阿爹让我进去,看看牢犯,忆苦思甜。”
老衙役早早便得到了上头的暗示,此时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卖了个顺水人情给微曼:“若不是小姐来说,小的定然不敢放水。快进去,千万莫被人瞧见。”
微曼立刻昂首挺胸向他阿哥抬了抬眉毛。
看看,我面子大吧?
殷小曼冷冷瞥她一眼,大步往监牢里而去。
府衙所配的监牢并不是固定监牢。关押重犯、要犯的府城大牢在城郊,与府衙连着的牢房,只是用来临时关押人犯。
萧定晔所在的监牢位置极好,天井边上第一间最亮堂的单间,便是他这几日的巢穴。
一连两日殷大人再未露面,他连番思忖,不知殷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打算冷他一冷?或者是先派人去外间打探一回消息,好用来印证他说的话?
一阵窸窣脚步声而来,穿过亮堂的天井。
萧定晔一眼便认出了殷家的两个娃儿。
大的上半截像殷大人,下半截像殷夫人。
小的正好调了个方向,眼睛、鼻子皆是殷夫人的模样,小嘴和下巴却像殷大人。
他懒懒往墙根上一靠,同殷微曼道:“怎地,找到了懂马之人?”
微曼连蹦带跳上前,抓着连杆蹲在监牢外平视着他,眼中有几分骄傲:“我阿哥,最懂马,周遭娃儿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他!”
萧定晔往殷小曼周身一打量,“切”了一声,不屑道:“就你这小断手?别做梦了!”
殷小曼的脸忽的涨得通红,想要为自己找补,又生怕更丢脸,只拉着脸先同他妹子道:“你出去守着门。”
微曼“啊”了一声,满脸的不愿意:“有衙役伯伯守门,为何要我去?我不去!”
小曼便道:“你若不去,我便告诉阿娘,说我被摔断手,里面有你的功劳。”
微曼吆牙切齿的望着她阿哥,久久方恨恨道:“行,今后再做旁的事,莫想我再帮你打马虎眼儿!”怒气冲冲出了监牢。
待周遭没了动静,小曼也蹲坐去栏杆外,刻意压低声音同萧定晔道:“大伙都是堂堂老爷们儿,不拐弯抹角。我问你,你可是知道我祖父的踪迹?”
萧定晔不由歪嘴一笑。
殷家的两个娃儿真真有趣,一个是古灵精怪女霸王,一个是急着长大的小小“老爷们”。
他点点头,道:“知道又如何?”
殷小曼更加凑过去,睁大了眼睛道:“你告诉我,我想法子放了你!”
离开却不是萧定晔所想。
经过前几日试探,他已确定殷人离与泰王牵扯甚少。原本他打算再确定几回,就认下五皇子的身份,同殷人离开诚布公。然而从两日前开始,那位大人再未露面。
他懒懒道:“你先说你如何放我?”
殷小曼忖了忖,道:“我去偷钥匙,将你放出来。然后你掳劫了我,拿我当人质。等你出了城再放开我。”
萧定晔又是一笑。
这殷家的娃儿帮理不帮亲,倒是极喜人的品质。
他见这娃儿十分单纯,便向他努努下巴,道:“你可对殷大人十分熟悉?”
殷小曼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那可是我阿爹,我不熟悉谁熟悉?”
萧定晔便摇摇头,长叹一声:“那可不一定。像我其实就不怎么熟悉我阿爹,直到后来我到了军中……”
他一时有些感慨,他儿时自作聪明寻了个伪装纨绔的保命法子,虽然一路跌跌撞撞活到了现在,可同他父皇两个却是隔江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