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云嫣自然不能同景玉腻在一起,一直到夜宴结束,夫妻俩才碰到了一处儿。
云嫣也不知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喝了多少果酿,等到景玉见到她时,她便像是团软泥一般挂在他怀里,仿佛只要他撒开手她便能融化在地上似的。
景玉问道浅草:“公主喝了多少?”
浅草心虚地掰了掰手指道:“少说也有六壶了……”
景玉垂眸扫了云嫣一眼,发觉她是能耐了许多,从前两壶便醉得不行,如今却能灌得下六壶了。
浅草见六皇子脸色略有不善,便下意识想要帮忙搀扶云嫣,岂料云嫣还不乐意旁人碰她,气咻咻地拍开浅草的手,用着没甚力气的手臂缠在景玉身上,软声道:“这是我的,谁也不许抢去……”
浅草听到这话顿时尴尬地缩回了手,景玉便交代她今夜公主留宿在宫中,令她先去打点一番,浅草这才离开。
景玉将云嫣抱起正要离开,抬眸便瞧见二皇子立在那席位上不知看了多久。
待景和对上他的视线时,脸色才微缓道:“想来公主酒多了些,六皇弟好生照顾,你们早些休息……”
景玉抿了抿唇与他微微颔首,这才抱着云嫣离开。
待云嫣进到房里,景玉将她安置下后便要离开,却仍被小公主拽着衣摆。
云嫣硬生生赖到他怀里去,还打了个酒嗝道:“殿下不许走……”
“你喝了这样多的酒,如今是要与我耍酒疯了?”景玉问她。
“我今日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情,心里惭愧得很呢。”小公主靠在他怀里娇娇地说道。
景玉从她脸上瞧不出一丝的惭愧,只替她拂开鬓角的碎发,道:“做了什么?”
云嫣慢吞吞地说:“今日有好些夫人说我一个人在后院里寂寞,说要给殿下介绍漂亮的娘子,我都没有同意……”
“倘若殿下知晓了这件事情,必然又要生我的气了……”
景玉见她不甚清醒,又说:“我何时生过你气?”
云嫣却闷闷地在他怀里道:“殿下生气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说出来,他只会偷偷的给人穿小鞋……”
景玉发觉她这些话愈发得不着边,只耐着性子哄她一阵,过了片刻要起身,她却仍是不肯松开。
云嫣当下有六分醉意,但实际上却还有四分清明,远不至于真真就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如今这样也不过是为了将他绊住,不许他离开罢了。
岂料六皇子不仅没有不耐烦地将她推开,反而还将她往下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在她耳边说道:“如今既不是在府上,公主如若不肯松手……待会儿便莫要嫌丢了脸再与我怄气了。”
云嫣怔了怔慢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打消了自己原本的意图忙又松开了手。
他这人心思可真真叫人难以揣测。
往日里她鲜香亮丽他也喜欢那都是常事,可今晚上她醉醺醺一身臭汗酒气缠着他,他那兴致还是说起就起,竟不挑食到了这般地步。
可见她从前揣摩他心思变态也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第55章
宴席散去。
宫人收拾着残席,渐渐也都收尾结束。
景荣走到半道上便趴在池边干呕一阵, 一面歇脚一面等着下人送茶水过来。
待身后脚步声近了些, 他便皱着眉不耐道:“怎去了那样久……”
他说着转头就骤然瞧见个高大的黑影,吓得险些滑倒。
景荣心口狂跳, 待看清来人之后才慢慢抚着心口道:“这不是二皇兄吗?”
今日宴席上景和与他所隔距离并不太远,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方便待他莫名冷淡爱理不理,叫他亦是好一阵郁闷。
景和默然立在景荣跟前, 打量着他身后黑沉的池水, 冷不丁地说道:“你当初害死我皇兄的时候, 是不是也是这般情形?”
景荣听得这话脑子里触不及防地嗡了一声,他惊愕的退后两步, 甚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比见鬼的表情都要震惊。
“彼此都是兄弟, 为何要如此构害?”
景和缓缓逼近, 腹中烧疼不已, 却不知是烈酒还是别的什么。
今时今日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并非是个顺风顺水之人, 尤其是在方才看到云嫣被六皇子揽在怀里的画面时。
他无法忽视那样刺目的场景,亦难免愈发后悔昔日为何不争不抢, 乃至如今陷入一种无能力为的境地之中。
他又想昔日害死他皇兄的兄弟俩竟一直都过得安逸,而他这些年却还将对方当做兄弟照应,想来在对方心中何尝不是个愚不可及的样貌。
“不……不是我。”
景荣身形晃了晃,只觉自己头重脚轻,心中畏怕不已, 第一反应便是要给自己开脱。
只是话刚说出口来,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慌张说道:“你……你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景绰不在,下人们也都不在,景荣慌得很,心里连个屁都想不出来,只能浑身僵硬地被堵在此地。
“原来我一直以来善待的人竟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
景和面沉如水,黑眸里渐渐漫出愤色,袖下拳头攥紧。
景荣头脑昏沉却还有理智,只想快些避开他去,当今晚上从未见过。
岂料他身体本就不大平衡,而人又被景和逼至池边。
他这一发力不仅没能撞开景和,反而自己脚底往后打滑,猛地坠进了池子里去。
池边水花一阵激荡,四下里静谧无声,对方却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口。
景和冷眼瞧着,又仿佛瞧见了太子当年落水的场景。
“啊……”
不远处一个小宫人不小心摔了手里的茶盘,吓得脸色发白。
景和身后不远的随从立马将那宫人捉住要将她灭口。
景和松开手指,颇是无力道:“放了她罢……”
那随从僵了僵,这才放开对方。
这时对岸有人提着灯笼路过,正好瞧见池子里有人在扑腾,惊得忙大叫道:“有人落水啦——”
夜里发生了皇子落水的事情,也是第二天才慢慢传了出来。
这个时候云嫣已经在自己府里,她正修剪着花枝,便听见浅草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与她听。
“那四皇子醉酒落水就罢了,偏偏二皇子也还在场呢,有人说他是路过,也有人说是他推的四皇子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说个清楚。”
云嫣听到二皇子时,剪刀错了个位,便将那花头也一同剪断。
浅草颇是诧异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云嫣若无其事地将剪子递给浅草,轻声问道:“你觉得日后谁更有可能会成为储君?”
当下只有她二人,说起这些倒也不会太过忌讳。
浅草左右张望一眼,低声道:“奴婢原本觉得几个皇子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可是后来四皇子失德,三皇子却又犯了那样的事情……如今瞧着二皇子倒是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于六皇子浅草还真没考虑过。
在旁人眼中,景玉一直都是个心性凉薄的模样,他不讨天子喜欢也就罢了,他自身也不像是对皇位感兴趣的人。
毕竟这六皇子对她家公主感兴趣的时候也没能叫人察觉出太多热情呢。
云嫣听了她这些话,反而愈发觉得昨儿晚上的事情兴许与景玉是脱不开关系的。
宫廷内,李妃听闻自己儿子落水的消息亦是吓得脸色发白。
当天夜里她便守在景荣身边好生一顿打量,之后便又像是捉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一般,翌日一早便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天子殿中。
“陛下,景荣是被二皇子推下水的,人证物证都在,您难道不为我们的儿子做主吗?”李妃怒道。
天子缓缓搁下手中的朱笔,片刻方说:“景荣醉了,必然是眼花。”
李妃下意识为景荣辩道:“他没有眼花……”
待她说出这几个字后,渐渐才反应过来。
李妃抬眸看向天子,目光正对上了对方深邃的视线。
李妃蹙着眉,不可置信道:“二皇子推景荣下水,即便陛下要包庇,难道连小惩大诫都不愿意吗?殿下何至于偏心到这个地步?!”
天子见她神情逐渐悲愤,情绪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沉声与李妃道:“倘若朕的心不是偏的,你以为三皇子是如何安然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