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球往京莲那边一甩。
“来。”
京莲接过球,俯身在场内运球绕了一个短圈,随后他仿照着灰崎最后的投篮动作,把球高高抛起,轻轻起跳,手腕用力将下落的篮球猛地击拍出去
在使劲的那一瞬间,京莲心里窜过一个念头,他用力太多了。
只见空气放佛压缩凝成了壁障,篮球一瞬间被挤压扁平,随后啪得一声清响,空气壁障玻璃一样轻声碎裂。
飞射出去的篮球速度极快,恍若一道闪电从视网膜上划过。
它像一枚在触碰到篮球架的瞬间点爆了自己,顺带着轰响了篮球架。
寂静的夜里轰鸣炸起,不少人推开窗户伸出头来看是哪里煤气管道爆炸,还有些举起了电话向消防员报告这件事,唯恐遗留了某些隐患。
篮球架像是撑不住身体向后倒去,底台掀起约30度的弧度,幸好重心还稳着,它最终收回了身体重新平稳站立,只剩下篮球网晃晃悠悠地摇摆。
灰崎祥吾刚刚抱臂倚靠着涂了绿漆的金属格网站好,就目睹了这一切,上一秒视线还停留在京莲高高举起的双手中,下一秒就穿越进了被轰炸的阵地,一颗手榴弹丢到他身边,爆裂的碎片从他心脏穿过,快的连惊悸都不从留下。
他扭身看向篮球架和炸的只剩下几块皮的篮球,扣了扣残留着朦胧鸣音的耳朵,慢慢靠近刚刚站好的篮球架。
他扶着篮球架,捂住肚子浑身颤抖。
“真是,真是。”
“太厉害了”
“喂,一起打篮球吧。”
“我拒绝。”
灰崎祥吾倒是不在乎京莲身上的异状,他看中了京莲在这方面的天赋异秉,仿佛遇到命定对手一样,一定要京莲和他一起。
但京莲总是拒绝,他说“这是一项很无聊的运动。”
似是觉得这话意指太广,他又增添了一句“对我而言”。
随后他反问灰崎祥吾,“当初面对黑子哲也的时候,你也亲口说过这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无聊玩意吧。”
还在缠着京莲的灰崎祥吾顿了一下,一贯的轻佻神色,“这么说确实没错。”
但是。
他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
但是什么呢。
篮球它似乎和别的格外不一样。
和电子游戏,闲杂书籍,其他任何一种东西都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想不出来。
无法解答。
他心里还被另一种愤怒占据着,这种怒气仿佛一道严密而高涨的火焰墙壁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也想不清。
他说说“但是。”
“我像是败犬一样被人从篮球场上赶下来。”
“这是耻辱。”
他不自觉的掰响了中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冷酷又淡漠,“为了打败对手而已,不算什么兴趣爱好吧。”
是的。
篮球它唯一的不一样就在于他失败了。
这绝对让人无法容忍。
“是吗”
“怎么不是”
和京莲关于篮球的话无疾而终,京莲坚持认为这种活动无用,运动无法让他心脏加速,也不了解什么是寄托在篮球身上的梦想与青春。
至少灰崎祥吾没有以身作则树立个好榜样。
灰崎祥吾兴致缺缺的回到学校,一进教室便察觉到了教室里洋溢着的热情和此起彼伏的叽叽喳喳声,但随着他进了教室,声音立刻缩小许多,不过还是有零零散散地细小音调传到他耳朵里。
“奇迹的时代”
他轻轻“啧”了一下,比奇迹的时代又一次夺冠,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旁人对他的态度,夺冠就夺冠,有话直接说避着他做什么,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非此即彼的敌对关系一样,眼烦心烦的灰崎祥吾刚进教室又甩门而出。
他走后声音嗡的响起,从门缝里飘出,缠到尚未走远的灰崎祥吾身上。
垃圾。
他控制不住地锤到墙壁上。
微垂的头发遮过眉眼,像个败犬。
心里压着事儿的灰崎祥吾想去别的地方解解闷,他打电话给曾经一起混过的不良,信号一通对方就扣死了电话。
上次他拽着京莲去体验刺激被带到了警署,那些不良为了推脱责任把他供出来还说盗窃这件事牵头人是他,这样单就盗窃这事上,他们从主犯变成了从犯,还成了不识社会险恶的小绵羊懵懂地被人教唆着犯了事,这样一切责任都转到了灰崎祥吾身上。
但警察叔叔十分明理,他仔细询问了店员和观察了监控,坚决认为不良就是在推脱责任。
借着未成年的便利不良们没有被拘留,但是叫家长和赔偿是一定的了。
这些不良不敢再见灰崎祥吾,转来转去最近关系比较近的就只剩下京莲了。
最近因为篮球的事戳到了灰崎祥吾深深藏在迷宫里的心,他不怎么想见京莲,害怕又谈起篮球的梦想。
梦想太矫情。
他是个成熟而理智的人。
去餐馆的路上路过那个篮球场,灰崎眼尖瞧见还有一快碎篮球皮挂在篮球架的背面,篮球架子下还有一个人小孩子在跌跌撞撞地抱着篮球想要投篮。
灰崎祥吾恶趣味发作,他三两步夺过了小孩子手里的篮球,快速旋转的篮球立在他的指尖上像个陀螺。
小孩子兴奋地鼓掌,欢呼声还没断,只听见灰崎祥吾恶声恶气地“你这种笨蛋还是别打篮球。”
小孩子眼里含着泪包,哭唧唧地问“为什么”
灰崎祥吾靠近他,恶质地像头喷火的恶龙,“弱的要死,打什么篮球。”
恶龙“哗”地喷出熔浆般滚烫的焰火,你一辈子都救不了公主,滚回老家去吧,弱鸡勇者。
勇者灰头土脸地滚下了山坡,他抽抽噎噎地抬头看着恶龙的爪子。
可是我想救公主啊。
“可是,我喜欢篮球啊。”
救人这种事也要分个强弱吗
“只有厉害的人才可以喜欢篮球吗”
“你在做什么”
在店外透风的京莲一扭头就看见了在露天篮球场里欺负小孩子的灰崎祥吾。
看到京莲,小孩子“哇”得带着哭腔跑到京莲身边,拽着裤腿告状。
灰崎祥吾右手轻拍了一下篮球,左手指尖上的篮球再度旋转地像个陀螺。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原来店长希望以一己之力改变京莲冷漠的心,他鼓动京莲每天和他一起晨跑,和陌生人互相问候,并帮助有困难的人。
小孩子家在附近,常常能遇到京莲。
他向披着好人大哥哥皮的京莲告状。
京莲这几天正在修习同理心这门课,虽然没摸到什么门道,但他开始从第三人的角度来顺着对方说动人悦耳的话。
他顺着小孩子的话说“没有任何功利心,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单纯喜欢篮球,不可以吗。”
“道歉吧。”
“至少为你的不实之言。”
并没有任何歉意但是打不过京莲的灰崎祥吾把篮球抛给小男孩,不甚诚意十分敷衍地说了声道歉。
“不好意思。”
勇者擦干了眼泪,抱着篮球颠颠地跑开了。
少了这点乐趣,被压下来的烦躁又升了上来,他搓了搓头发,凌乱的白毛垂到眉眼落下一层阴影,他想要从裤兜里掏出烟盒但那里空空如也。
他骂了一句,心头的无名怒火越燃越烈
“喂,说什么梦想,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那玩意。”
“可笑。”
“啊呀我说的不对,”
灰崎嘲笑京莲“你其实感受不到别人的热情和痛苦吧,装什么好人。”
“你恼羞成怒了。”
京莲同样背靠着吐绿色的金属格网,看外面走过的行人。
“我最近在修习同理心这门课,站在他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或许能等到滴水穿石,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有一句话或许不那么正确,但是很适合。”
“如果一个恶棍装了一辈子好人,那么他就是真正的好人了。”
灰崎扯开嘴角,“都是废话,人和人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怜悯,不过是为了生存不得已相互关心,假惺惺地问候,假惺惺地表示关切。”
“同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那篮球呢。”
京莲的声音冷冷清清。
“你对他的喜欢,也不存在吗。”
“混蛋”
“谁喜欢篮球啊都说了是为了复仇,知道吗,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