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由于主厨大人五月今天很懒惰,一点也不想开锅,所以他们才能早早的回来。
“过了秋分日,天真是黑得越来越快了呢。”
五月感叹着,把窗帘拉上。
室内瞬间变得更暗了。义勇按亮了壁灯的开关,说:“等到了深冬,白日短的好像一眨眼就会过去。”
“这么说来的话,冬天退治恶鬼应该会变得相当麻烦吧?黑夜那么长,很难再和鬼一直拖延到天亮,让太阳结束战斗了。而且因为天冷所以穿得也厚,动作难免会变得僵硬,不是吗?”
五月无厘头地猜测着。她觉得自己说的都是胡话,不过全部都说中了。
“这些确实是冬日里会遇到的麻烦。”义勇应道,“比起其他季节,冬天总是会更加难熬一点……”
那冰冷的空气,总是会不小心将精神也一起麻痹了。
“是……是吗……”
自己的胡言乱语说出的居然全部都是真实情况,五月不免有些局促。她低着头,把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她忽然想到,大正的冬天也很快就要来了——她很快就将面临难熬的冬天。
“我想要在入冬之前杀死那只鬼……”
小声的自言自语着,她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自己的心绪。
但“想要”,终究只是一种幻想罢了。五月不知道回到大正后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对此也毫无头绪。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去思考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而已。
此刻恰是整点时分,地方台循例放起了整点新闻。义勇看得认真,五月倒是不在意。
她的思维已经越过了遥远的大正与鬼,回归到了眼下的事情上。她正在思索一件事——她该怎么告诉义勇,今天的晚饭是中午吃剩的饭团。
本来今日份的晚饭应该是外卖的。虽说具体该点一些什么外卖才好,这个问题五月还没有来得及认真考虑过——但绝对不会是饭团这么差的玩意儿啊!
再者说了,为午饭而准备的饭团居然会剩下这么多,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完全背离原定计划了。
啧……真是太尴尬了……
五月磨磨蹭蹭地把饭团摆进盘子里,心里的天秤一边摆着“晚饭点外卖才合理”,另一边摆着“浪费食物是罪恶”。天秤摇摇晃晃,哪一边都不愿意轻易妥协,快把五月折磨疯了。她死死盯着盘子里的饭团,努力的尝试让天秤稳定下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了,从盘子里拿走了一个饭团。
“你干嘛一直呆站着?”
义勇咬下一大口饭团,口齿不清地问她。
天秤被一拳打翻了。
“呃……”五月疯狂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她现在只觉得胡乱纠结的自己有点傻罢了。
夜晚格外悠闲。五月翻出了两盒拼图,很无聊的和义勇比起谁拼得快。
虽然没有赌注,但五月还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斗志,然而却输在了义勇的手下,让她很是意难平。
这份意难平一直持续到她躺到了床上也没有消失。
闭上眼便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也依旧是黑暗。五月蜷着身子,无法入眠,也不愿意入眠。
秒针咔嚓咔嚓走。五月数着走过的每一秒。
她数到了很大的数字,但当义勇出声喊她的时候,她一下忘记自己数到哪里了。
“你今晚也没办法睡着吗?”
“嗯……”五月把身子蜷得更紧了,小声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着罢了。”顿了顿,义勇说,“你是不是被那只鳄鱼吓到睡不着了?”
五月噗嗤一笑:“哪有啊……不过您这么说,倒像是你自己被那只鳄鱼吓到了呢。”
义勇一愣,随即义正言辞地否认:“……我没有!”
呵。
他堂堂富冈义勇,会承认自己被区区一只鳄鱼吓到晚上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那张血盆大口吗?
不会!不可能!
“没被吓到就好。”她咕哝着,“那您快睡吧。”
义勇不答话。
“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问话,五月不自觉的愣了愣。
“很开心哦。回来的时候还见到了朋友,所以更加开心了……能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很开心的。”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实话,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这里——回到平成来——我肯定没办法冷静下来吧。可能急疯了,担心这担心那,什么有关平成的事情都不想管,就只想回去而已。但有您在……我好像能冷静下来了。”
或许因为义勇就是很冷静的人,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她也沾染上了这样的特质吧。
“不过,一不小心把您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会尽量不让您受到太多影响的。”
“没关系。”
再多影响一些也无妨,他想。
碍事的车又停到了楼下。车灯的光透过窗帘映入室内,将公寓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义勇坐起身,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小团的五月,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摸一摸她的脑袋。
“快睡吧。”他说。
五月没有应声。她似乎是睡着了,但是义勇能感觉到蜷缩着的她正在颤栗。隐约间,能听到她刻意压抑的沉重呼吸声。
“我根本没办法睡着——因为我想起来了,藏在最深处的记忆。”
人生轨迹的伊始,与家人有关的一切。这些陈旧的回忆在夜晚浮现,也在夜晚遁去行迹,却只会停留在她的心里而已。
“……我可以告诉您吗?可以说给您听吗?”
“嗯。”
义勇站起身来。他点亮了灯,温暖的白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我会认真听的。”
他说。
第47章 梨子
人生中最初一年的记忆, 是略显破碎的片段。
是寡言的母亲向她伸出的温暖的手。她是个很普通的女性,嘴角总是挂着和善的笑,会为了久未归家的父亲默默担忧, 以无言的坚韧履行着身为柱的妻子的职责。
那些记忆是长兄哄着她时会哼唱的曲子,是庭院里正在练习剑术的二哥。
次男二渡没有太多的剑术天赋。他的体质根本不适合学习雷之呼吸,只能转而学习相对更容易些的水之呼吸, 试图以此作为过度的基础。所以五月记忆中的他,似乎总是伴随着浪潮, 是个如同流水般软和的少年。
在长兄成为鬼杀队的一员,变得逐渐忙碌后, 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眠的人,变成了二渡。时常三月和四叶会在一旁捣乱——他们总是活得自在又闲散。就算是二渡板着脸凶他们几声, 这两个皮小孩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记得庭院里有一颗梨树, 初夏就会结果。母亲会把梨捣成泥,用小勺子喂给她吃。
清列的甘甜, 那是幼年的平淡回忆中, 最鲜明的味道。
“然后, 那一夜来了。父亲不在家。那只鬼定是特地挑了这样的一个日子, 闯进了我的家里。”
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她说。
“我听到了声音——第一个被吃掉的是三月。然后是四叶。他们两人是双生子, 且都是稀血体质。那只鬼实力暴涨。”
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但五月始终觉得, 如果三哥和四哥能从鬼的手底下逃走的话, 父亲或许是能够打败神鸣的。
“所有人都被他们的尖叫声吵醒了。他们开始逃, 慌不择路地逃。鬼因稀血而实力暴涨,他很快抓住了母亲。大哥抱着我,他很想做些什么,但是母亲让他逃。然后父亲终于回来了。”
五月其实很难想象那一夜父亲的心情。当踏过满地尸骸,看着心爱的妻儿已经断了气息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在她破碎的记忆片段中,能窥见的就只有浓重的暗色,血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咬碎骨肉的咀嚼声与尖叫声与划破长空的惊雷同时在耳边响起。
但她无法看到父亲的心情,也完全无法揣测那一刻父亲的决心。
“大哥和二哥想要帮忙,但是被父亲赶走了。这一幕您有印象吗?在遭遇窥探心绪之鬼时,他曾经将这一段记忆重现过。
“我靠在大哥的肩膀上,看到父亲使用了六之型——我始终学不会的六之型。这是他最后使用的招式。他大概是想要用这一招压制住鬼吧,但鬼却突破了雷,以遍体鳞伤的代价,将距离拉近。再然后,父亲被他抓住了手臂,撕裂成碎块……您不觉得这很像是三流恐怖片里的情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