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许丞相正在书房，下人通禀过后，他才进去。清安的又些忐忑的进门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干巴巴的叫了一声：“爹爹。”
“来了？”许丞相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处理着手上的东西，像没看见清安跪在地上似的，也没说让他起来。书房的气压一下变得有些低沉，许丞相没发话，清安也不敢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清安跪的双腿已经没知觉了，丞相爹才抬头，语气冰冷：“本相听说你昨日冲撞了皇上？”
“是……”清安直到免不了要受罚，识相的低着头。
“孽子！”一听到清安承认了，许丞相重重的拍了一下书案，“谁给你的胆子！你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是谁！皇上也是你能冒犯的？！”
彭！
随着一声闷响，清安只觉得额头一痛，粘稠温热的液体从额头缓缓的流下来，清安被突如其来飞过来的东西砸懵了，愣了好一会，才去看砸破他额头的东西。
是一块雕工细腻，做工精细的砚台，乌黑的砚台其中的一角此刻染上了一层红色的液体。
“你莫要忘了，你不过是顶了你大哥的位置，如今你翅膀倒是硬了！皇上是你能顶撞的起的么？若非皇上心善，要是连累到了全家，你就是我许家的千古罪人！”
清安这么些年压抑着的委屈突然一瞬间被激发出来了，他挺直了腰板，一双干净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许丞相：“清安自知自己比不上整个许家，比不上大哥，可清安也是爹爹的儿子，是不是……在爹爹的心里，清安就是个祸害累赘，那么，清安宁可不做这个伴读了！”
“你！你这个孽子！”他又重重一拍书案“能做皇子伴读那是皇恩浩荡！”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家门不幸！我许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
说罢，许丞相一手抚上额头，轻轻一摆手，清安知道，这是再叫下人拖他去柴房闭门思过。
许家三代老臣，权势滔天，许是为了拿捏住许家，皇上特地下了一道圣旨叫许家必须送一个伴读进宫。
可是许家向来子嗣稀少，到了许丞相这一代，家里的少爷就只有庶出的清安和大夫人所出的大少爷。
许是不想做替九皇子挨打的出气筒，大少爷在宫里派人来的前一天离家出走了，许丞相便把清安送进了宫。
清安头上的伤还在冒血，丞相都不曾问一句。清安躺在柴房的干草垛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5章
清安睡的迷迷糊糊的，睡梦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为自己包扎头上的伤。
用力的掀开沉重的眼皮，便看见苏姨娘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垂泪。
“娘……”
听到清安醒了，苏姨娘赶紧把擦泪的手绢收起来，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娘在，清安，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清安伸出小手摸了摸苏姨娘的脸，猫儿似的撒娇“清安头疼，娘亲吹吹就好了。”
苏姨娘一听他说不舒服，眼泪说掉就掉下来了，“娘的好清安……”
一见自家娘亲哭了，清安心里一慌，“娘亲，娘亲不要哭了，清安刚刚是骗娘的，清安不疼，清安好的很。”说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从床上挣扎着要爬起来。
苏姨娘一看清安，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懂事，眼泪越发的掉的快了。
清安这边刚醒，就有人来叫他说丞相找他有事。
实际上，丞相确实找他有事，原本是下午就准备安排他的，结果被清安一气，就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叫人去把他从柴房叫出来，结果发现他晕倒了。这才耽搁到了晚上。
许是因为有事叫他做，许丞相难得的没像下午那样冲他使脸色。
清安行了礼之后就爽快的叫他起来了。
清安安静的站在那里，悄悄的看了一眼许丞相的书案。下午许丞相用来砸他的那个砚台已经被换了去。清安心里发慌，不知道爹爹叫他来有什么事。
“清安呐……”许丞相轻咳了一声，道：“你可怨爹？”
清安一愣，随即马上跪下对他行了一礼“清安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怨。
许丞相也不在乎，本来他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要不是他还有点用处，他才不会管他。
“九皇子母妃娘家不简单，本相怀疑贵妃临死之前还给九皇子留了势力，清安如今是九皇子的伴读，爹且问你，你可曾见过九皇子身边有什么可疑之人？”
这么直接，这便是连装都懒得装么？
“没有。”清安垂眸“九皇子身边一直只有清安还有一个瘸了腿的老太监伺候。再没有其他人。”
“既然你不知道，便去试探一番。”许丞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国子监回九殿下住处的路上，不是有片湖么？我儿只需乘其不备将九皇子推下去，再躲起来看有没有人从天而降将他救起便好……”
“父亲！”清安还没等他说完就突然打断他“清安既然做了九皇子的伴读，绝不会做出伤害九皇子的事……”
“噢？你这么护着他，他可给了你什么好处？莫不是在你心里，那个九皇子比苏语还重要？”
苏语也就是苏姨娘，清安娘亲的名字，一听到许丞相提到娘亲的名字，清安脸上一白“不……不是……爹爹……莫要为难我娘……”
“爹何曾为难过你苏姨娘？清安莫不是糊涂了？爹吩咐的事记下了就退下吧。记住，下次休沐，爹和苏姨娘一起等你回来。”
清安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冲许丞相磕了个头“是……”
……
清安回到那个不起眼的屋子时，九皇子依旧穿着一套看着不合身的衣服，托着腮，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眼巴巴的坐在破旧的台阶上一脸望眼欲穿的盯着大门口。
见他在等他，清安感觉小跑了几步：“殿下怎么坐在外面？”
小皇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双黝黑得到眼睛里仿佛藏有星辰：“我怕你不回来了，所以在这里等你。”
清安看着眼前的小皇子，想到昨日许丞相对自己说的话，只觉得对不起他。
“清安你受伤了？”小皇子看到清安头上包的白布，猛地站起来，将清安撞得向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受的伤？谁打你了？”
“清安没事。”清安这草想起自己头上还包了白布，他轻轻的摸了摸额头，垂下眼眸。抬起头冲小皇子柔柔一笑，状似开朗的安慰他：“昨日清安见到娘亲一时激动，不小心摔倒台阶上磕的。”
“是么？你也太不小心了。”小皇子皱着眉，一张小脸绷着，那紧张的样子叫清安鼻子一酸。
“都深秋了，天这么凉，殿下快进去吧，仔细着凉了。”
小皇子点点头，确是没动，定定的站在原地，认真的看着他：“清安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千万要跟我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渐渐低了去“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可以……”
他卡住了，想了一圈，却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最后他黯淡的低了头“清安，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到……”
“殿下，清安没事，这伤真是摔的。”清安长这么大，除了娘亲，第一次被人关心，他是真的很高兴。
清安真诚的冲他咧嘴一笑，嘴角见少有的露出一丝暖意，他本就生的好，这一笑，竟是叫九皇子看呆了。
……
那日皇上来过国子监之后，九皇子的笑话可谓是传遍了皇宫的角角落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是真的厌弃了从前受宠的九皇子。以至于本来已经被克扣的只够吃饱的粮食，如今更是被扣的几乎分毫不剩。
已经深秋，一天比一天寒冷。
许是一直没听到九皇子落水的消息，昨日丞相下朝之后来找了清安一次，还顺带给了他一支苏姨娘平素里常带的发簪。
清安跟在小皇子像往常一样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摸着袖子里被他捂的微热的簪子。清安心一横，用力推了他一把，小皇子没想到清安会做这样的事，就这么被他推进了湖里。
清安年纪小，做了坏事心里慌乱着，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人来救小皇子。
所幸负责清理这个湖的太监就在这附近当值，这才把小皇子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