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江宴眉心拧在一起,突然一拍手扭身去床头柜里拿了个精致的玻璃瓶回到浴室。
——他还是第一次喷香水,这香水是他爸一个朋友的儿子婚礼的伴手礼,一份伴手礼就几千块钱,江宴惊叹之余,闻着味儿还不错就留了下来。
他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当然也就不知道席之空是不是会喜欢,但他自己闻着感觉挺“有气质”的,第一次难免紧张,一不小心,可能就多喷了点。
他下楼帮着拿筷子,江雯去开了瓶红酒,连光济和她有说有笑的从酒柜走回餐桌坐在了江宴对面。
“宴宴,去叫小空了,快。”
江雯一边倒酒一边招呼江宴去喊人,等人走了之后凑到连光济耳边小声说:“你准备的红包呢?我跟你说啊,小空不是轻易接受别人接济的孩子,他舅舅和姑姑家庭条件都不怎么样,这几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咱俩既然下了决心要收养他,你对他就得像对宴宴那样。”
连光济连连点头,悄声回应:“放心吧放心吧,红包里我就放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多一分都没有!”
“多少?!”江雯一声惊呼,抬头看了眼书房赶紧把红包拿过来——红包是装不下这八千多块的,江宴奶奶按照原来的传统用红色的纸把钱包得好好的,红绳打结的地方还放了一个精致的物件,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拆开“红包”,问他:“这是什么?这该不会是纯金的——”
“妈,等下你和爸是不是要去朋友家串门啊,那我和小空也出去会儿。”
江宴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江雯赶紧把钱往身后一塞,干笑两声说:“呃,好、好啊!你们去,你们去……”
实际上席之空并没有答应要出去,不过江宴这是铁了心要和他来一场久违的约会,决定先斩后奏。
年夜饭每年都吃,只不过自从顾意书车祸离世之后席之空就再也没有和江雯江宴一起过过年了。他碗里堆得满满的,江雯一边继续给他夹菜一边说:“我们小空多吃点,来年要长很高,也要更壮一些。”
“谢谢雯姨!”席之空只能埋头吃饭,多说几句话碗里就又堆满了。
江宴也给他夹了一夹菜,因为喷得太多结果香水味太重,一瞬间一股风带着奇怪的味道在席之空鼻尖扫了一圈。
他皱眉:“你——你换沐浴露了?”
这怎么还换了个这么重的香味。
“嗯?”江宴早就忘了自己喷了香水,把鸡腿上的肉撕下来给席之空和江雯的碗里都分了,还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没换啊,还是你喜欢的那个。”
席之空心想根本就不是你原来的味道了,这么难闻的江宴怎么和我那个香香的宴哥比!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只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反胃。
江家没什么过年的概念,甚至江宴奶奶临过年嫌北半球太冷,约着自己一群老太太们去南半球到处吃喝玩乐去了。
不过毕竟是除夕,江雯想着给席之空制造一些更像“家”的氛围,才从早忙到晚做了这么一大桌吃的。席之空也很配合,吃得水都喝不下了才放筷。他喝不了酒,大家也没怎么喝,加上都要出去,一人一小半杯红酒都没喝完。
连光济叫了代驾还没来,江宴和席之空帮忙收了碗放进水池,四个人就坐在饭桌上闲聊开了。江雯轻咳两声外加眼神示意,连光济猛地想起是还差了点什么东西。
包钱的红纸被江雯拆了,他只能临时找了两个红包把两份888塞进去,然后拿出来放在桌子中间。
“宴宴,小空,这是今年的压岁钱,祝我的——咳咳,祝我两个宝贝儿子新年快乐,来岁平安!”
两个宝贝儿子?
席之空抬头看着连光济,又看到他身边笑眯眯的江雯,最后目光落在江宴身上。压岁钱是预料到了,可他没想到连光济会这样说,心里同时涌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种是慌张之下一层接着一层在心底铺开的温暖,一种是克制不住感到幸福的时候冲破防线涌出来的沉重感。
——他们明明都不知道席初志坐牢的真相,却又这样温柔地接纳了他,甚至把他当亲儿子。
他眼眶一酸,伸手接下了厚厚的红包,小声又真挚地说了谢谢叔叔阿姨。
晚些时候江宴和席之空并肩走在去看电影的路上,趁着周围没人江宴伸手牵住了他,五指收拢紧紧地把他的手抓在手心里,嘴角一直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们并没有买到电影票,谁都没想到大过年的会爆场,连着四场都是满座,所以这会儿他们其实是在散步消食。
席之空本来还有点冷,手被江宴牵着捂热了,身上也跟着暖和了许多。有了多余的心思思考别的事情,这才想起问问江宴为什么换掉他给他买的沐浴露。
“我真的没有换……”到这里江宴终于明白为什么席之空会这样反复确认,抬起手臂自己闻了闻发现果然很刺鼻,还皱着眉头问了句:
“这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第四十四章 “你也好甜哦。”
电影是没看成,倒是江宴在商场遇到了以前的初中同学。
上初中那会儿席之空和江宴没在一个学校,相互都认识了些对方不知道的人,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桌子上东倒西歪都是酒瓶子,席之空只想拉着江宴赶紧走。
酒是不想让江宴喝,但席之空也知道人情难为,只好跟着在桌边加的板凳上坐下,觉得是时候施展一下他的“男友力”了。
“江宴,这一学期都没见着你人,你这不多喝点表达表达你诚挚的歉意?”
面前这人看上去稚气未脱,劝起酒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也不消他什么软磨硬泡,听着这话席之空想着要不随便喝几杯回去得了,再晚些就该跟他们一起跨年了。
江宴还没寒暄几句,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是一大口,勉强咽下去之后擦了擦嘴角说:“江宴胃不好,刚吃了药出来的,我替他——但我酒量也不怎么样,大家高抬贵手。”
“好说!今天大过年的,都还得回家,我们也就意思意思,这样吧,多的也不喝了,就这三瓶,喝完我们也该回家了。”
既然要少年老成,席之空跟着也进入了状态,说起话来江宴都只能盯着他发愣,看着他一杯接一杯,面前三瓶酒很快就下了两瓶。
席之空打了个酒嗝,几杯酒喝下肚醉是没醉,可嘴里再出来的话都有了些豪爽的意味,“嗝!江、江宴以前多亏你们帮我照顾着,谢谢大家!”
这话对面端着酒的人就不敢接了。
以前在那所高级私立中学的时候,江宴不仅是他们精神上的“导师”,还是他们学习上的“挚友”,要说照顾,江宴还真是把他们几个照顾得非常周到。
“那个——”
席之空把手搭在江宴抬起来的手臂上,低头看他衣袖卷到手弯的位置,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们别客气,我是江、江宴他弟弟,我哥能顺利的从六中来闻和,一定和大家的努力分不开,这杯喝、嗝,喝完,咱们就散场了吧,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话说的,从六中到闻和,除了收获了面前的席之空之外,不管怎么看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更好的事吧。江宴失笑。
后来几个人被席之空这接连灌酒的阵势吓到了,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几眼对方,都以为他刚刚那是扮猪吃老虎,说什么喝不了都是唬他们的,派了个代表出来应下了他所谓的最后一杯酒。
从商场出来,席之空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清醒了些,江宴贴心地帮他把帽子戴上,笑道:“你怎么一下喝那么多酒,不是不舒服吗?”
“我——不行,你等我一下——唔!”江宴话音刚落,席之空就捂着嘴折回了商场冲进了厕所。
隔间里江宴拍着他的后背,心疼自责得眉心紧锁,“我又不是喝不了,你看看搞成这样,不难受吗?”
席之空缓了口气说了句心里话:“我是想展现一下我的男友力……”
“……”
等他终于吐舒服了,江宴趁着厕所没人手探进他的衣摆隔着一层秋衣帮他揉了揉肚子,“现在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我果然是真的喝不了酒,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江宴问。
席之空洗了手扯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转头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本来我们可以玩很多‘游戏’,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