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月殿。”泽煊慢慢吐出了这三个字。
“陛下的寝宫吗?”
“是,就是你昨天找我的地方。”
“那,我以后住在哪里,后宫?”
泽煊听了这话突然停了脚步,回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清秀的脸,缓缓说道,“不,你住在辉月殿。”
“不合规矩吧。”
“不合规矩?你又不是女人?后宫乃女子居所,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像女人一样抚琴绣花,每天想尽办法讨好这朕?”
“……”云哲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泽煊看他不说话,就继续往前走了,云哲依旧默不作声的跟着。不知不觉间,云哲抬头,就看见了眼前一座辉煌又熟悉的建筑,上面的牌匾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辉月殿。
还是以前的样子,什么都没变。
唯一不同的是,他走进去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樱花树,已经枯萎死了。
曾经,泽煊就站在那棵樱花树下,对自己说,“哥哥,我喜欢你。”
而现在,十年后,没想到他说的话,真的实现了。
只是,他现在娶的人,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人不是,心也不是。
泽煊看着云哲一直看着那棵樱花树发呆,神情不自然,好像在回忆些什么,问道,“一棵枯死的树,有什么好看?”
“不……”云哲回过神来,解释道,“只是好奇,皇帝的寝宫里,为何会有一棵枯死的树。”
“朕也不知道,它死了三年了,朕找了很多人,都救不活,后来,就放弃了。”
“为何不换一棵?”
“因为,整个宣国,仅此一棵。它,独一无二。”
樱花树,本就不是中原的品种,但他是皇帝,要想再弄来一棵也并非难事,所谓的独一无二,他是另有所指吗……
辉月殿的下人们见皇帝回来了,赶紧磕头恭迎,泽煊挥手不耐烦道,“下去!”
其实这里的下人已经很少了,以前皇帝的寝宫都有几百个人伺候,而辉月殿里此刻顶多只有十几个人。就算这样,他还是嫌多,每天看见自己就要磕头行礼,他们不烦,自己也烦的要死。
索性就赶紧打发他们走,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又开口道,“莹儿,你去把南苑收拾出来,给朕的妃……嗯……云公子住,以后你就负责照顾他的起居了。”总觉得,一个男人叫做妃子,还是很奇怪,干脆还是叫公子吧。
叫莹儿的丫鬟磕头谢恩道,“是,陛下,云公子。”
云哲看着莹儿起身跟着那群下人一起退了下去,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她,不是因为那个丫鬟样貌出众,而是他看到了她身上,奇怪的东西。
“看什么呢?”泽煊问道。
“她的脖子。”
“刺青吗?”
的确,是刺青。
好像,还是一个月亮的图案。而且,那刺青应该还不只在脖子上而已,因为她的整个右手也有,好像是从脖子到整个右臂,都有刺青。
泽煊继续说道,“她进宫的时候就有,说是从小烧伤,为了好看才刺了青,宫里没人要她,只有朕要她。”
云哲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看来是自己死后才进宫的丫鬟,样貌很出众,感觉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不是说普通人家生不出漂亮的姑娘,主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会有这么与众不同的气质。
就比如自己,幸好是生在了丞相家里,若是平常的普通人家,必定也会遭人怀疑。
“你难道不怀疑她的来历吗?”云哲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个问题。
“为何怀疑?”
云哲无话可说,泽煊的智商,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丝长进呢?倒不是说他不聪明,只是他从来没什么心机。
“没事,当我没说……”
看来,泽煊应该暂时不会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毕竟他还是很了解泽煊的。
“时间尚早,跟我去个地方。”
不会是要洞房吧?哪有人大白天入洞房的,云哲一点都不期待这件事,但他却不自觉的往这个奇怪的方向去想了,毕竟刚才在大殿上的时候泽煊表现的很积极,直接说出了要洞房的话,弄的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
于是弱弱的问道,“去……去哪里?”
……
云哲坐在泽煊的身后,与他一同骑乘着一匹马,飞驰在宣歌城的青石板上。一路上,围观迎亲的队伍早就散了,云哲很好奇,既然又要出城,反正他也不着急行礼,为何要先回宫再出来呢?
当然泽煊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怎么玩都是看他心情,所以这也没什么好问的。
而且这条路,他依旧很熟悉,是去往太傅府的路!
泽煊是要去见老师吗?
从小,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老师,袁东凌,也是三代皇帝的老师,从太上皇开始,就是他的学生。
泽煊从小顽劣任性,蛮横霸道,从来没有服过谁,唯独对这个袁先生,还算言听计从。
毕竟是三代皇帝的老师,见识颇深,聪慧懂人心,又真诚待人,特别是对泽箬俩兄弟,简直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两人与他相处的时间,比自己的父皇都多。
云哲心里默默想着,去看看也好,自己也好久没见到老师了……
其实他是没有死去的那三年的记忆的,但是他死之前的半年里,老师去了东州学习那里的文化,所以也算有半年没有联系了。
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健硕的和颜悦色的老头子,整天笑嘻嘻的老不正经,偶尔会因为泽煊剪了他的胡子或者烧了他珍贵的书而大发雷霆,但从来舍不得骂泽煊一句,倒不是因为泽煊是皇子,而是因为骂已经无法表达他的愤怒了,他都是直接毫不留情的动手的。
太傅府往常都是门庭若市的,因为老师的门客很多,而且也有很多人来请教他,可是今天,整个府寂静的像是一座空府。
云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老师在这里,为何泽煊大婚,他不去呢?
还是,他不在?
既然不在,泽煊为何要带他来这里?
这个问题在他见到老师的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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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风俊
暮色渐临,宣歌城泽夜晚华灯初上,整个繁华的城市里萦绕着虚假的华美。
“官爷,行行好吧,赏口饭吃吧”
“小哥,您好人有好报,赏点吃的吧,就一口就行!”
大街上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无不充斥着这些下等人的肮脏身影,他们或摇尾乞怜,或狼狈至极,而且这些人并不是少数。
谁都知道,景瑞继位三年,宣国经济萧条,除了上层官员,下属百姓很难温饱,这全拜景瑞皇帝和南风俊之手。
太师南风俊独揽大权,户部尚书安庆南是他的走狗,自从有了南风俊做后台之后,搜刮民脂民膏更是肆无忌惮,只要不太过分,南风俊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当然不会管,因为他也懒得管,他人死活与自己何干?景瑞皇帝都不管,何时轮得到自己管?
如今他整个南风家现在只剩他自己,其他人全死了。虽说他父亲本来就在太师这个位置上,子承父业理所应当,可是南风家犯得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南风俊举报有功才幸免于难,但整个南风家也因此没落。
这世上,最狠的人,莫过于南风俊了。
被灭族那天的行刑场上,南风俊竟然走到他父亲面前,狠狠的给了他一刀。这本来应该是刽子手的事,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唯有南风俊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那一刀没有致命,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要给自己亲生父亲这么一刀,因为本来他父亲乃至全家都是死刑,他犯不着这么做,除非……有其他内因。
在执刑官要把他拉下去处罚他扰乱法场的时候,谁知他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刀冲着旁边他嫡母的眼睛就刺了过去,毫不留情的生生的挖出了她的双眼。
鲜血洒满了整个刑场,看到他生父和继母痛苦的倒在血泊里,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虽说是两个必死的人,但他才不会让他们俩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去死。哪怕自己要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不惜一切的把这两个人亲手送入地狱。
那一年,他只有十七岁,一个瘦弱的少年,甚至瘦弱的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因为扰乱法场,他被罚了鞭笞一百,差点把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