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听不得那个死字,什么死啊活啊的,他听得一肚子火。
还有谁,还能问谁,俞嘉木飞快地翻着联系人,还有特管局冷开宇,他正努力打字,总按错键他有些焦躁,他余光突然扫到身侧有火光,立刻转头看过去,有细小的火焰在被子上跳跃,他暗骂了一声把被子整个掀到了地上,再去看还处在昏死状态的路湛。
裸露在外皮肤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被灼得通红,路湛的眉头紧锁,嘴唇白得毫无血色,大概是痛得厉害。
俞嘉木的额角突突直跳,他迅速关掉了房间的灯,窸窸窣窣地脱掉了外套,拼命地降低自己的温度,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接受,没过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
他像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冰原深处。
俞嘉木捏着指尖,感觉到体温一点点流逝,好久之后他才俯身泥鳅一样钻进了路湛的怀里,两只手臂扣紧了路湛的肩膀,他只刚刚贴上去,整个身体就尽可能地和路湛贴合,他身上冒出的冷汗很快被路湛的高温烤干。
他整个人几乎被扯成了两半,他晕乎乎地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
那会儿在清芜岛上,话本总要偷偷藏起来看,千万不要被师父发现,否则要被罚去面壁思过。话本里都是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人妖恋、仙凡恋还有凡人和凡人的故事。
俞嘉木看过不少,岛上就数他看得多,当然面壁思过的次数也是他最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话本里的常用情节俞嘉木倒背如流,就比如疗伤情节,书中主角受伤浑身发冷,另一个脱掉衣物用身体帮其驱寒……很感人,他看一次眼眶红一次,恨不得跑到书里用红线把他们绑得结结实实。
但是,路湛受伤了浑身着火是算个什么鬼的发展?
看在你还可以给我发工资的份儿上,姑且救救你,房间很静,他很清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听得他更冷了。
他愣了一下低头报复似的狠狠在路湛肩膀上咬了一口,咬出了一点血腥味他停住了,舌头在牙印上舔了一下。
“你看你舍弃了那么多,现在又得到什么了?到头来只剩下这么一副残缺不全的灵魂,小殿下,你还有什么?”
那声音又来了,路湛头痛欲裂,那声音像是千百个人一齐发出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刻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他的身体很热,热得几乎要炸开了。
这一次的症状来势汹汹,他甚至抽不出力气来抵抗那魔音。
路湛突然感觉身体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无边的黑暗也飞快地退去了,他感觉身体很轻,像是漂浮在半空。
他睁开眼睛,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却发现他的四肢都被圈住了,他的身体周围竖着铜墙铁壁,路湛尝试着挣扎,然而身体却不由他控制,他再尝试又一次落败。
显然刚开始的摆弄手脚不过是他们的动作偶然间重合了而已,他几乎可以断定,他又在做梦,在梦中他是个旁观者。
于是路湛感觉他抬起头往远处看了看,他能看到云和天,和往常一样,但有些不同,他转过头便瞧见了飞快倒退的青山,还有山上十分显眼的那颗他落脚的树。
他大概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只觉得急火攻心,愤怒地拍打起手臂……不,准确的来说是翅膀。
折腾了半天,只有一边的翅膀自由了,他有点累,但再接再厉还剩下一只,他正努力,突然有一只手横空出世揪住他自由的翅膀,接着那一圈铜墙铁壁松了一点。
还不等他反应,电光火石间他的翅膀又被塞回了圈套里,路湛感觉到了他要气昏了,而且这一次圈套更紧了点。
路湛也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他是被人用手掌包住了。
始作俑者双手把他捧到了眼前,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雀跃地问道:“咦,你醒啦?”
路湛认出来了,这是长发版俞嘉木。
而他也反应过来了,是这个小鬼把他从树上摇了下来,如今居然还用手攥着他,“大胆!你要做什么?”
俞嘉木不怕他,笑嘻嘻地说道:“总在山上多累啊,上山累,下山也累,我带你去我们岛上玩……岛上有一大片桃花林,没有累死人的山要爬,特别有趣。闭门思过也特别有趣。”
“还不放开我!我要回去,快快松开,免受焚心之苦!”路湛不想听俞嘉木吹嘘一个破岛有什么好玩的。
“焚吧,把我心烧光了,你也在里面呢,我们一起。”俞嘉木不肯撒手,哼着歌一路上说尽了岛上的好处,实际上他是吹嘘了,闭门思过特没意思,但他现在才不会对他媳妇儿说呢,不然媳妇儿如果不来了可怎么是好。
被束缚的人挣脱不开,被活生生地掳走了,安置在俞嘉木的房间里。
“你就在这儿,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床新被子,我的床够大吧。”
俞嘉木的声音在背后,路湛不受控制满心恼火地往门口的结界上撞,每次都像滑滑梯一样生无可恋地滑到地面,“……”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路湛心道不好,果不其然被对方一把攥住,带到了床边,“看你这么小的身体,被子是用不上了,用个手帕就好了,我们一起睡。”
说着路湛就被放在了床上,俞嘉木眯着眼睛拍了拍路湛,说道:“别怕,我不会压着你的,我睡相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
“……”路湛一爪子踢在了俞寨主脸上。
窗外传来一声鸟叫,俞嘉木竖起耳朵,外面有个人小声说道:“嘉木嘉木……师父开始清点人数了!”
糟了,他偷溜了大半天,被抓住就又要面壁思过了。
俞嘉木连忙应了一声,忽然从床下拿出个盒子,路湛得了自由瞄准窗户刚要再次尝试寻找突破口,却被俞嘉木直接抓住了,“就一下,一下就好了,别动别动。”
路湛想动,动不了。
俞嘉木嘴里哄骗着,路湛仰着头不想低头看,好像看了就输了。
“好了!”
一会儿过后俞嘉木拍了拍手,迅速跳到了房间门口,接着动了动手指上系着的玩意儿,路湛没防备,感觉有人从远方拉他的脚,他一个踉跄仰头摔在了手帕上。
他翻身一看,他爪子上被系了一根红线。
线的另外一头系在远处的俞嘉木的小手指上,对方十恶不赦的脸上绽放着十恶不赦的笑容,“我去上课!你像这样动动红线,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房门关上,路湛像是离铉的箭一下冲到了窗口,被灵力封住了,他出不去。
折腾了半天,最后他站在床的边缘歇了会儿,他绝不躺那人的床,这样想着爪子上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这还不算完,对方似乎起了性子,红线的波动像跳舞一样,甚至想用红线给他唱首歌。
路湛看着好笑,年轻的躯体的怒火却燃烧了起来,于是俞寨主刚讨来的压寨夫人化翅膀为刀,砍断了他和俞寨主的该死的姻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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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没毛病 哎 风水轮流转啊
第30章 面壁
俞嘉木的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他连骂路湛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像是突然被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身体上忽冷忽热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恍惚之间他发现自己正坐在木凳上,师父坐在藤椅上讲着让人瞌睡的经。
他还是懵的,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俞嘉木看着自己摆弄着手指上系着的红线,感受着另一边的动静,刚开始还能感觉到有所牵制,而且完全和他的喜悦是不同的,回应他的带着不与他合作的不屑和愤怒。
“我媳妇儿真活泼!”俞嘉木听到梦中的自己这样说道。
他喜欢活泼的,能跟他一块罚站、一块面壁,总而言之就是和他一块和师父对着干,这是他在清芜岛修炼期间逢人便提的择偶标准。
尽管俞嘉木每每挂在嘴边,但天不遂人愿,他到目前为止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更别提有什么媳妇儿。
怕不是想出顽疾来了,做梦的时候非要臆造出一个合心合意的媳妇儿来,俞嘉木看着梦中的自己得到了媳妇儿的回应,变本加厉把红线摇成波浪,结果乐极生悲想再逗逗媳妇,拽了好一会儿,没有媳妇,只拽回半根断掉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