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带着诚意而来,便不是带着什么歌女来了。可带着金银财物而来。武帝皱眉:“使者所带的女子,未免也太缺眼力见。楚王为朕嫡子,若此番来的是贵国皇帝与皇后嫡女,朕倒可以考虑为其二人指婚。然而她是何人?”
巴赞眼神飘忽,神色尴尬。她仅是一名舞女。
他并未认得楚晔。他未上过沙场打仗,也未常来乾隋国,故而从未听说过楚晔。漫说认得他了,甚至对他闻所未闻,只识得皇太孙一人。
谁曾想,今日他们的舞女点婿点到了武帝之子身上。
巴赞拱手行礼道:“是我等眼拙,未认出皇子大人,请陛下见谅。”
武帝倒想把此女赏给楚晔,如此一来,他作乱的优势骤降。
朝中那些老匹夫,断不会接受一个有外族血统的皇室。楚晔的后代若有一半是外族血统,那些老匹夫们定会弃他而去。
但这个逆子,除非他自个儿愿意要,否则他硬塞给他,只会弄得司马皇室颜面尽失!
他没好气地对巴赞道:“戎国的好意,朕已收到!女子迪雅善舞,便赏其入职歌舞司,以己之长发挥光热,也不枉贵国对我方的一番好意!”
迪雅震惊错愕,巴赞咬牙作揖:“礼物既已送出,但凭陛下处置。”
巴赞回座,陈国的鸿胪寺卿——李愈登场。
他举着一个盒子出列,对武帝行礼:“陛下,我朝也有一礼欲送给陛下,请您过目。”
武帝皱眉:“哦,是何礼物?”
李愈低着头,举着盒子,格外恭敬。宫人将盒子呈上,交到近侍手上。
近侍打开盒子,检查无异样,将盒子交给武帝。
盒子里是一枚古旧钥匙。
陈国李愈道:“此物为贵国前朝宝藏地宫之钥匙。”
曲高阳瞬间睁大双眼,不可能!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李愈拱手作礼:“此宝藏有万万两黄金,得之可得天下,祝陛下一举拿下。”
楚晔将目光飘向曲高阳处,曲高阳忽然略微心虚。
他的钥匙她藏得好好的,不可能丢失。这枚钥匙从何而来,是假的?
无论它是真是假,陈国得此宝贝,自己不留着,却将它送给敌国,是何居心!
武帝冷笑:“陈皇好心计。我看贵国此番并非是来送礼物,而是来送乱的吧!”
李愈行礼:“陛下是收还是不收?若陛下不收此礼,臣可将它带回。”
武帝在自己的王朝中,受了外来使者的嘲弄!他将钥匙砸回李愈脚下:“让陈皇找到藏宝图,再与之一并送来我朝朝贡!此份礼物单薄,陈皇也好意思出手!”
然而李愈一笑:“陛下切莫动怒。藏宝图就在您国内,由您的子民藏着。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您又何必舍近求远,让我们给您找?不如您仔细想想,到底您的臣民里,谁可能拿了藏宝图而不交出?您将它找出来,岂不更快捷。”
武帝讽刺地笑道:“替我谢陈皇,下次我定送他一份‘大礼’!”他看向近侍:“还不去将钥匙拿回!否则朕岂不枉费陈皇与使臣的一片‘好意’!”
近侍恭敬畏惧:“是!”
近侍将盒子捡回,整理完整,交给武帝。
楚晔挑眉看李愈:“我们如何得知此钥匙是真是假。尊使真会开玩笑,拿这假玩意儿出来逗弄我们。”
李愈对他拱手作礼,笑道:“楚王雄才大略,手下能人异士星罗棋布,不如您告诉我,假钥匙是何模样?”
楚晔半眯眼:“本王说了你便信么?那么本王告诉你,假钥匙便长你所送钥匙之模样。若如此,我们可追究你一个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之罪。如此一来,也算让天下人了解尊使与陈皇的欺人之术。”
使臣气煞:“楚王慎言,我朝国主之尊,岂是你能诋毁!”
楚晔摇头:“本王并非诋毁,只是出于好奇。毕竟此事兹事体大,众人定与我一样,存有疑惑。尊使不必大惊小怪。尊使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亦简单,向我们证明钥匙为真,消除众人疑虑即可。否则,如此珍宝,天下想夺它之人千万,得它者必须得费心费力护它,而尊使却将它交给了我们。”
他瞥一眼李愈:“若它是假钥匙,那得多浪费我朝之精力,也让我朝成为众矢之的。我们也很难不怀疑尊使与陈皇实为居心叵测啊。”
使臣笑道:“若楚王担心它为假的,将它还给本使即可。本使乐意将它带回!”
楚晔出列跪拜武帝:“皇上,臣斗胆请皇上将此物归还陈国鸿胪寺卿。”
李愈面色难看。他此番出使前隋朝,赌的便是他们的一个“贪”字。那是万万两黄金,谁人能不贪!
武帝想了想:“楚王历来有功,朕不可不念其将士之功,不得不允其所请。好,朕便准了楚王所请。”
“且陈国使臣带此宝物回朝,出行必定受限良多,朕会大告天下,众人皆不可阻拦尊使携宝回国。若有冲撞尊使与宝藏钥匙者,严惩不贷!”
大告天下?那么他还能活着回到朝中么!李愈气得双目通红,伸长脖子,指着他们:“你,你们!”
第三十八章
李愈挥袖而去,然而宝藏地宫钥匙一事,余热仍未退却。
到底那枚钥匙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又如何?
杨衍在宴会中途,请求觐见。
武帝宣他。
他带着另外两人,走进殿中。
曲高阳几乎从位置上腾跃而起。
来者是她曲家的偏房,开国公主平妻的后脉——二叔父曲震霸及其子曲辕轩!
杨衍率曲震霸与曲辕轩跪下,拜道:“微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岁。”
曲高阳控制自己,没站起来,楚晔半眯双目,瞅了瞅她。
武帝望向跪在座下的曲震霸与曲辕轩:“你二人是何人。”
曲震霸叩首道:“草民乃曲家第四代子孙,曲震霸,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哦?”武帝眉毛一挑,转头看一眼坐于他左方的“曲家家主”与“曲家夫人”,又看曲高阳一眼,随即对曲震霸与曲辕轩道:“论关系,尔等是开国公主一脉,也算是皇室姻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曲震霸跪坐,挺直腰,向武帝拱手作礼:“草民此来,是欲向圣上请安,并向圣上投诚,表示我等愿自立门户,誓死效忠吾皇。”
武帝讥笑。没有曲家,眼下二人草芥不如。向他投诚表忠?他不稀罕!
武帝将目光投向杨衍:“杨世子,你便因此就带他们来见朕么。”他的时辰金贵,可不是任他们随意浪费的!
杨衍咬牙为难:“不仅仅如此。”他对武帝叩首,“臣近日发现,曲家或许身陷危机,周转不济,故而曲家在大肆抛售家产。臣遇曲二公爷与曲公子,想到他们乃我开国公主的血脉,公爷与公子又正是危难之际,为不使陛下及皇室威严受损,臣斗胆将曲二公爷与曲公子带来面圣。”他俯身,对武帝再叩首,“还请圣上治臣擅自做主之罪!”
武帝皱眉,想了想:“杨世子心念皇室之威,心系国家尊严,何罪之有。平身,赐座。”
杨衍入座,武帝转向“曲家家主”与“曲夫人”怒道:“曲家主,杨世子方才所言可属实。你家当真变卖了祖产?”
幸好夏心之前从曲高阳口中听说过一些曲家的情况,也在救曲家家主时接触过他,对他的气质、神态与习惯了解一二。他起身不卑不亢但凌厉地道:“草民离开洛阳前,曲家一切安好,诸事运转正常。草民离家不过月余,曲家如何能瞬间倾倒?杨世子莫不是观察错误,或受旁人误导,错传讯息了。”
他提及旁人误导时,特意看曲震霸与曲辕轩一眼,目光背后深意不言而喻。这“旁人”,指的可不就是他们二人。
杨衍未来得及说话,曲震霸对夏心冷笑:“家主族兄惯会引祸东水、混淆视听,今日亦如此。但身为族弟,我理解族兄。毕竟在兄长心里,曲家利益优于一切。您不愿将曲家之衰落示于人前,要保持曲家风光,族弟我不怪您的良苦用心。”
夏心向武帝行礼:“圣上,草民以为,此乃草民家中小事。今日是您设宴替尊使们接风洗尘之日,您与朝中各大臣及尊使的时辰金贵,若为草民家中这点不足为道的小事,浪费您与大臣尊使的时辰,草民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