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个喂马的阿锄,也想挑挑拣拣吗?
甚至还会用无关的人打幌子了,就是不知道百叶和阿笙,知不知道自己被一个马夫戏弄了呢?
但双桃就偏偏喜欢这样一个低贱的马夫。
阿锄可是她情窦初开的桃色情思,双桃攥在手里的帕子扭曲成一片。
恨意无言滋生开来,汇滴成泉,就要流成一片无垠的墨浓颜色海水。
一个浪扑过来,数不清的怨念将她最后的理智扑倒。
凭什么?
默默目送少女远去的阿锄才刚一回头,没走几步,便看到个穿丫鬟衣裳的人正等在路边,看他过来还露齿一笑。
阿锄暗地里皱起眉,目不斜视想要从旁经过,却没想到她舒缓伸出胳膊拦住他,柔媚一笑:“阿锄哥。”
见状,阿锄声音刚硬:“双桃,你知道我们两家的情况。若是被人看到,在家母面前嚼舌根,怕是又一番撕扯。”
双桃形容痴痴,没有回答:这可是阿锄和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往日里见到她便转头就走,仿佛她双桃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般。
可就是这难得的话,却是让她不要碍事,挡他的路。
阿锄更是不耐:“要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走了。崔大夫人今日要去拜佛堂,马夫今天告假,我需得替他驱马。”
双桃闭闭目,把所有缱绻情思摒除,再睁眼已是下定决心。
阿锄见那矮他半头的女子目光沁毒,狠厉之色却转瞬即逝,他心中霎时冰寒,但又安慰自己,应该只是看错了。
可是,下一刻就听到双桃声音柔柔,语气却斩钉截铁:“阿锄哥,你喜欢阿笙。”
阿锄悚然一惊:“你胡说什么?”
其实双桃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是身为女子的感觉,可是一见他的反应,她便心酸又肯定地得知自己猜对了。
双桃轻声细语:“若是阿锄哥不想被人发现的话,便帮我一个忙。”
短短几息之间,阿锄也冷静下来,懒得再看这个令他作呕的女人,一把扯下她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走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双桃弯唇一笑,依旧是轻言细语:“阿笙要被逼迫着嫁个鲁莽的武夫做小妾了,阿锄哥连这也不在意吗?”
果不其然,那迈着大步走开的男子立时便停下脚步,黑着脸转过头,声音艰涩:“你说什么?”
有风,起于青萍之末。
双桃衣角翻飞,待到阿锄不情不愿走过来,她才低着声音开口:“我和阿笙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自然不想让她受此委屈。可是一个叫翠柳的打帘丫头,为了能顶替阿笙的大丫鬟上位,总是在崔姑母身边劝说,我看崔姑母她也已经有几分意动,眼看就要被劝服了。”
无言沉默半晌,阿锄问:“你想如何?”
双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榆木疙瘩,但是也只能按捺下酸痛又烦闷的情绪,依旧是轻柔的低声:“不是我如何,而是看阿锄哥愿不愿意同我一路,共同帮帮阿笙渡过难关。”
阿锄冷笑一声:“可你惯会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让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尽管双桃已经决定放下他,可是听到他面带讥嘲的样子,还是有细密的针扎在她胸口。
饶是如此,双桃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转变,甚至越发柔媚,她呢喃软语:“阿锄哥若是不信我,自然可以去问问阿笙和百叶,亦或是去找翠柳对峙,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双桃料定了他不敢。
有无言的风吹在他们中间,直到将两人衣摆吹拂至一个弧度。阿锄声音沙哑:“我知道了。不过,你最好不要骗我。”
男人双眼眯起来,是难得见到的狠戾。不过双桃连颤抖都没有,福福身,当真是为自己的姐妹担心不已的样子:“阿锄哥说这话,便太伤我的心了,我如何敢呢?”
阿锄看不到的角度,双桃勾唇一笑,她如何敢去欺瞒阿锄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纤云弄巧》
第7章 反向一语成谶
破冰后浅碧的江水,把那鸟儿的羽翼映衬得更为洁白柔亮,雾色笼罩的山峦是和水一脉的翠色,反照得那山上一串串红花更艳丽,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也不知道为何,阿笙觉得身边的人最近都变得很奇怪。
首当其冲的,就是百叶和阿锄的婚事。
因为阿笙伺候着崔姑母,又经常在双桃不在的时候和她聊一聊府内秘辛,也知道了不少的事。就比如,阿锄的母亲正欲给百叶下聘呢,两家长辈基本也都首肯了,就差合个八字之后下定了。
然而,双方到底是没有下聘礼。
观百叶的家人都没有和百叶说,阿笙便也没提,想等到尘埃落地的时候再恭喜两人。
可是不知为何,这眼看就要落定的婚事忽然没了下文。
别说阿笙了,就连崔姑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百叶是一无所知,阿笙也不敢提出来,只能闷在肚子里,替他们着急。
公子崔珩晏因着和她赌气,最近也不来和姑母吃午膳,只是来问个礼就走,当真恪守自己再也不理阿笙的话,当真是清冷又高贵的如玉君子。
假若他没有总是偷瞄阿笙,还被崔姑母看个正着的话,那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然而膳房的人供过来的餐食还是一样精细,阿笙乐得清闲,正好可以和崔姑母边闲聊边一起饕餮,把各种美食尽数尝试一遍。
某日午膳后,本要回寝屋休憩一会的阿笙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把食盒收拾出来,担心菜食味道会惊扰到崔姑母午睡,便折返回去,没想到遇到了很难在后院屋阁处见到的外男阿锄。
阿笙三两步赶上去,疑惑地问:“阿锄哥怎么在这里?”
少女声音明明悦如莺啼,那男子却步子一僵,好像遇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人。
没注意到阿锄的不自在,阿笙还伸出雪白手指替他点出了方向:“你是来找百叶姐姐,结果迷路了吗?膳房在那边。”
说到这里,阿笙还顿了下:“我还以为阿锄哥平日也是要在膳房用饭的,看来是我想左了。”
阿锄怕她接着问下去,忙生硬转化话题:“没有,是我一不留神看错方向。阿笙,你可吃了我叫百叶送过去的糕点?”
闻言,阿笙放下疑窦,眉眼弯弯:“百叶不在,阿锄哥你何苦还装模作样?明明是借着我的名号送给百叶吃,还回头来问我。”
说到这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笑意更盛:“放心吧阿锄哥,百叶很喜欢,全都吃光了。”
阿锄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瓮着声音道:“那你有尝一下吗,感觉味道如何?”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阿笙嘟囔,“怎么两个人都蔫坏?”
阿笙小心拂过葳蕤横生的枝丫,把阿锄往外领,笑着回答他:“阿锄哥你真是和百叶学坏了,我当时身子不舒服,哪里能吃糯米?你理由也不找得好一点。”
待走出了崔姑母的苑落,阿笙才舒口气,转过头来曼声道:”不过,阿锄哥你以后还是不要经常来这边。毕竟是一个外男,很不方便,若是真的想见百叶,你们之后有大把的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她叹口气:“我还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无家无室的可怜人吧。“
阿锄勉强扯出个笑脸:“你已经都知道了?”
得意洋洋的阿笙哼一声:”阿锄哥你想瞒过百叶,给她个惊喜也许容易,还想骗过火眼金睛的阿笙我,那是不可能的事。“
阿笙说着扫了眼傻笑的男子,待转到他脚边时候,目光一凝:”阿锄哥,你怎么还跑到井边去了?“
原本还木楞傻站着的阿锄把脚一缩,可那足衣是由雪白布帛织就,上面沾染的青苔色反而更加明显。
她很担忧:“那里平日里无人,很容易跌滑摔进去,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下回你还是注意些。”
崔姑母的苑落偏居一隅,内屋阴冷不说,后院还有无人打理的枯井。
说是枯井也不尽然,里面还蓄积着死水,因为附近青苔湿滑,杂草丛生,再加上位置偏僻,没有人愿意去抽取井水。久而久之,那清澈活水,便脏污成沤着怪味的浑水,可以说是变成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