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原本还以为,许志博今天找她,是因着之前担忧之前的见面会给她造成不必要的误解,想要清楚解释明白。
看来是她想左了。
问题在于,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承过许志博,说想要嫁给他了?
更何况,阿笙现在的日子过得是一点都不苦啊,还每天都能吃冰酪。
可惜许志博误解错了阿笙皱眉的意思,连忙解释道:“阿盛,不是我不愿娶你为平妻,只是我现在因着担任了别驾从事一职。虽然俸禄不高,可好歹也是个长史。但你放心,我虽现下只能给你个滕妾的名分,等将来你诞下麟儿的时候,我会为你请命,就像李四老爷一样,也让阿盛你做个如夫人的。”
然而虽是这样说,许志博的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还有些轻飘飘的自得:原来阿盛内心里也是会挂着自己,还会有着小女儿情思,担心自己位高权重就不要她了。
许志博却好像忘记了崔姑母现在尴尬的位置,也不想想他在从小就养在崔姑母身前的女郎说这样的话,人家会是个什么心情。
阿笙眉目神色更为冷淡:“可许大公子不是已经有了心慕的女郎吗?”
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无双的名字,只是侧面提醒他,别再来招惹自己了。
不过许志博更加误解了她眉眼清冷是为了什么,甚至唇角都笑出一些狷傲之色来:没想到,这样的女郎也会为他吃这些飞醋。
他虽是受用阿盛的醋意,可内心里头却想着,这女郎旁的什么都好,唯有性子却还是要温柔敦厚、大度一些。
不然等将来大妇进了门,她若是闹起来,便是颜色再好,许志博也会心中不耐的。
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她一个人吧。
不过她年纪还小,待进府之后,他再慢慢教吧,也不急于一时。
许志博摇摇头,无奈为这心眼芝麻一样小的女郎叹息道:“我何曾有什么其他……”
“我和留春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友伴。”阿笙忽地开口。
许志博却愣住了,这怎么忽然提到了旁的人物来?
阿笙目光清莹地望过来:“后来她被记成了崔大夫人的义女,我是亲眼见着她出嫁的。”
忽然之间,许志博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他还维持一个柔和的笑意:“如此良辰美景,我们还是不要提旁的人了吧。”
“后来留春改名为了无双。”可惜阿笙已经语调轻绵绵地丢出来后半句话。
她抬眸,清凌凌地看过来:“许大公子还觉得是无关的人吗?”
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最后在许志博的一时失语中戛然而止了。
不过,阿笙却心知恐怕这桩事情还没完。
云笼过的月是剪短的一袭阑色,月辉缓缓地洒在愁眉苦脸的女郎裙裾之上。
正在她烦心摆弄案上的宣纸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花影浓浓的斜后方处传过来。
公子璜在澹白如霜的月色下挺拔如松:“阿笙,你在做什么?”
阿笙原本揉搓着手里羊毫笔尖的动作一顿,刚想轻声道过一句“没有什么”,就直直地撞进他清澈微寒的眸子里,欲开口的唇就讲不出话了。
当时,同样的夜色下,公子也是用这样的双眼看过来,拉着她的袖子问:“阿笙就这样不信任我吗?”
她从来都信任他的。
崔珩晏见她不说话,轻皱起眉,担忧道:“你还好吗,阿笙?”
再开口时,阿笙的梨涡盛满的就是清甜的酒酿:“有一桩事让我有些烦闷。”
然后她就隐去了留春的存在,将事情的大概给崔珩晏说了一遍,最后轻轻地叹口气:“我不想让崔姑母为难,毕竟直言拒绝他可能也不是那样简单。”
她眉目间是若有似无的清愁:“我是想着再写一封信来直言,但又不知如何落笔。”
“这等小事不必挂心。”崔珩晏眉毛纾解开,宛若皎白的远树蔽。
他姿态清疏,“都交给我吧。”
阿笙失笑,公子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年郎,怎么就交给他了?她这也不过是心事重重之下,找到能聆听的人诉说一番罢了。
不过她也不好拂了公子的雄心壮志,于是浅浅笑着道:“那就先提前谢过公子了。”
盛夏夜晚里团状饱满的蓝雪花飘逸绽放,淡雅的香气隐隐约约散过来,是一簇一簇明亮的美好。
公子璜的唇角勾勒着的,是比疏星朦胧还要柔和的笑:“阿笙,我好欢喜。”
阿笙纳闷道:“欢喜什么?”
欢喜你这般信任我。
欢喜你终于愿将恼人的心事倾诉给我。
欢喜此夜窗台几净、月皎风清、淡星覆水,而你就在我的眼前。
崔珩晏清泊道:“我欢喜这月透横枝下的茭白蓝雪花开的这样好。”
回眸看过去,阿笙也甜美地笑开:“是啊,我记得两年前我们一种下它的时候,还担忧它开不了花呢。”
可现下已经是花团锦簇的遍地似锦。
崔珩晏一双清澈的眼却只望向浅笑着的她。
时间还长,所以眼下,什么都尚还不用知晓,也全都不必去戳破。
只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比起听到美人们说加油撒花打卡,更想听到“夸夸缇”这种夸我的话哈哈哈哈哈。
毕竟我是如此地不思进取、一心只想听夸_(: 」∠)_
第52章 这是两码事
高挺的梧桐高树之上, 知了声缠绵不休的时候, 小僮搁门前高声传报, 称是有人来寻。
这时节,崔姑母哪里来的客?
该不是什么打秋风的吧。
双桃眉毛一皱便想去推拒,没想到原来神色困倦的崔姑母一听闻来访人的名字, 竟是连屏风都尚未支起,就让小僮将来人带入府中。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烦倦的崔姑母变得喜悦起来, 还招呼阿笙她们备上点果食茶点, 拊掌微微叹气:“这孩子,来之前怎么也不发个信函来, 这下可倒好,被人堵住了吧。”
阿笙和双桃面面相觑,不知这神秘的来客又是谁。
好在,不出一刻钟的功夫,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好孩子, 你来就来, 还带什么礼来?难道你婶娘还缺这些东西不成?”崔姑母语调像是嗔怪的, 但眼神却含着笑意。
她招手叫来阿笙和双桃,介绍道:“这是李家三老爷的次子, 你们唤一声李二少爷便是。”
两位着湘妃色衣裙的侍女于是轻声屈膝道:“婢子见过李二少爷。”
李家三老爷是陇西李氏的庶子, 而这位李二少爷又是通房丫头生下来的儿子,原名李冼勇。
李冼勇才甫一见到筠雨色若粉凝的阿笙,便是眼前一亮, 迭声慌忙道:“快请起,你们是婶娘的身边人,毋需这般的拘礼。”
他着一身杏黄的绸缎制的直缀,束在腰际的带子,是暗灰的颜色,裤色倒是和长衣相配的驼黄。
明明是世家的少爷,可李冼勇肤色偏黝黑,但奇异的是,配上这绣着暗色香狐绕针的式样也不十分怪异。
虽是皮肤更显黑、但却不暗淡,这衣衫反而将他的脸,衬出几分阳刚的浩然之气来。
崔姑母又笑着把李冼勇招到眼前去,无微不至地对他嘘寒问暖,听闻他已经在涿郡找好了书堂、来日便要读书时才松了口气。
她疑惑问道:“陇西的书堂比较起涿郡来,也很是不错,你父亲怎么不在当地为你找个博通经籍的通儒达士?”
“因着我四叔父官拜单车刺史,我的父亲便想让我跟着过来长长见识。不过也是在叔父已经启程后才让我上路的,现下连箱笼都还没收拾利索,便先来拜访婶娘了。”
换句话说,就是先斩后奏,让李四老爷李垂文,是不想收留这个李二少爷都不成。
不过李垂文还不能对这个看起来有点憨傻的侄儿李冼勇说些什么,真是贴上来块扯不下去的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李冼勇他虎头虎脑地露出个淳朴笑意,还提醒道:“我记着从前婶娘您最爱吃的便是陇西的腊肉和手抓羊羔肉,这次带了不少过来,婶娘您别忘了快些用,不然我怕天气炎热,很快就会臭掉,那样就不美了。”
崔姑母笑着应声好,又让他吃果子用茶点,叙话了将近两个多时辰,还一起用了顿午膳,等到了下晌,察觉崔姑母露出一点疲色后,李冼勇自觉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