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跑过来帮他止血的动作顿住,梨贵妃声音也细细小小的:“勤儿,你是后悔生在这世上了吗?是母妃没用,让你生来身子就孱弱。”
“跟身子骨是怎么样无关!”姬将勤想要用力把她给推开,可因为身下流的血太多,手上却是轻飘飘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劲,“我只恨为什么要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便是从前朝那个凶悍的长公主肚子里出来,也决计要比现在强!你要把我给害死了!”
如若不是因着这样,他何苦要费尽心思来办了姬昭时,就为之后留下把柄能续得上自己的命。
他恶狠狠睁大的眼中注视的,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梨贵妃眼睛里沁着泪水,也不顾现在这里有这样多的宫女太监围观,只是一心想让自己的好儿子不要如此仇恨自己,“勤儿,你不是你父皇亲子的事情,今上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不消说姬将勤震住,就连姬昭时都惊讶地蹙紧了眉毛,“梨贵妃这话是何意?”
“就是说,从一开始的时候,你父皇就已经全都默许了我的行为。”梨贵妃颓唐地跪坐下去,喃喃道,“什么侈恩席宠,不过都是说出来唬人玩的罢了。”
另一边,今上的寝殿里也不是金粉金沙的安详。
或者应该说,从几天前梨九讨要过姬无厌的血之后,曾经的平静就已然不复存在。
当时,细细地打量过姬无厌不住流血的手臂,衣着软甲的前朝长公主姬曲直声音冷极了,“谁让你受的伤?”
“公主要何如?”姬无厌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微微地笑了起来,“要杀了这人吗?”
姬曲直声音平直,内含着波涛汹涌,“有何不可吗?”
轻轻把自己的手臂往前一伸,姬无厌的身子也靠得更近,嗓音很低,“是玉奴自己伤的,公主要来杀了我吗?”
原本细致替他止血的动作一顿,眉目肃杀的女郎回视他秀雅的双眸,“你是当真以为我不会罚你吗?”
“当真是胆子大了。”她随手抽出跟马鞭,轻轻点了点地面,“跪下。”
手臂的血流的更红更艳,今上的乌黑发丝迤逦在波斯进贡的柔软地毯上,他依言而从,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自怨自艾的驸马。
长公主附唇在他耳边,重复了多年前告诫过他的话,“做驸马就要守驸马的规矩,你的身体是我的,就连你自己也不准许伤害,听懂了吗?”
当年,也是这般的,他既不想被囿于后院,可还是不受控的越陷越深而不能自拔,真是痛苦的自相折磨。
他把弄刀枪时不小心伤了腿,他不但没及时止伤,反而痴迷般划得更深。结果这一幕倒是恰巧被刚从军营里回来的长公主给看了个正着。
“这么喜欢受伤的话,就好好伤一个痛快。”然后跨越着岁月间隔的长公主扬起了细小的鞭子,冷冷清清,“报数。”
姬曲直的力道总是掌握的恰到好处,既会让人觉得疼痛羞耻,又不会受严重的伤,甚至连青肿都不会有。
一点不像她那个变态的皇兄。
破空而来的鞭梢划破他的龙袍与雪白的寝衣,落在他的大腿之上,也唤回了姬无厌无限发散的思维。
好疼。
这么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当真是受不住这种训诫了。
姬无厌闷哼了一声,“一。”
带着沙场寒意的鞭柄点了点他的后背,长公主淡声说,“挺直。”
艰难地撑起了身子,摆正腰背。
然后,“二。”
半开着的窗棂吹拂进来春夜的暖风,不知道执夜的宫女会不会听见这里的细碎声响,然而长公主却不会在此时在意这些,而是战场上最冷酷无俦的将军在开疆扩土。
细小的痛楚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顺延着脊背攀爬上去,姬无厌无声地喘着气,道了一句“二十。”
冰凉的手指扳过他雪白的下颌,前朝长公主认真看着他点缀细小水珠的眼尾,轻声地问,“知错了吗?”
几乎这话才问出口,冰凉的长鞭就穿进他的寝衣下摆,灵活地游走在光洁的背部,鞭梢更是似有若无地绕到了前端那凸起的地方。
是什么坠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姬无厌几乎把身上的大半重量都依靠在她的手上,垂下眸子,睫毛都没有力气再抖动,“玉奴知错。”
然后他猛地一颤,眼睫下是细碎的明亮光点,“下次可能还敢。”
就在她微诧着挑起眉、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姬无厌已经伸出手臂勾住她的细长脖颈往下压,血液早已凝固在腕上形成一朵艳丽的红花,然后他献祭般递上自己的唇,连声音都是濡湿的沙哑,“再亲亲玉奴吧,公主殿下。”
他独一无二,永远都高高在上而光明灿烂的,公主殿下。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于荒诞了些,就连自己的军营都很少去。姬曲直皱着眉,把他背后的绷带拆下来换上新的草药膏。
这样可不行,不能过于沉溺于男色。姬曲直暗自告诫自己,想抽身而起。
就在这个当口,原本正乖巧趴在褥榻上的姬无厌默默侧过了头,低声地问:“公主又要抛下我了吗?”
什么玩意。
姬曲直抖了抖自己的窄袖,“我在你这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就差点误了正事。”
然而她还是没忍住,情不自禁问道:“你怎知道我想走的?”
“玉奴总是最了解公主的。”姬无厌极是自矜地微微一笑,坐起来又是个高傲的君王,还算起了旧账,“就像你曾经对我那个表弟动过心。”
然而姬曲直却不为所动,因着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因而更不见心虚侧目,反而是嗤笑一声,“然后你不是把他送到了我皇兄的榻上?”
姬无厌冷漠道:“这是我表弟自愿的。”
然后他抬起眸,似乎觉得很是难以启齿,但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何这几日,公主都不曾和我交颈而卧?”
“因着我嫌脏。”眼见着姬无厌的脸色霎时间灰败下来,姬曲直安慰般地补充道,“不是在说你或者是梨贵妃肮脏,只是我不喜欢已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家碰,不然总觉得浑身不适。”
她还强调了一下:“特别是这东西还是自己巴巴跑到我眼睛底下,诉说爱慕求怜惜的。”
“梨九和我什么关系都无。”不由得皱起眉,姬无厌低声辩驳了一句。
原本表情平静无波的姬曲直脸上出现裂痕,很是不喜地皱起眉,“她好歹都已经成了贵妃,你怎么从来都不懂得尊重姑娘?当时我就说过,若是你与她两心相悦,我自是会放你们离开。”
这话实在是太过于刺耳,于是姬无厌不由得又想起当时,蜇得他眼皮都是火辣到惊痛的和离书。
公主总是这样讨厌。
姬无厌的怒火就快要点到眉梢,却是在看到姬曲直冰冷的双眼时自动就浇熄了下去,闷声闷气道:“我从来就不喜欢她。”
姬曲直眉头就皱的更紧,“难不成姬补绌和姬将勤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今上气得声音更见靡哑了:“是梨九生的,但不是我的孩子。”
“你这话是怎个意思?”原来已经不欲再和他掰扯、想跳窗离开的姬曲直步子顿住,细细地活动了一下肘腕,似乎得不出一个好的回答,就要动手了。
姬无厌却不在意,自暴自弃般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长公主可是好奇了,半讥半嘲般地笑道:“风流冠王都的小柳永会甘心面对着六宫粉黛,做个清心寡欲的柳下惠?别把我当没及笄的小姑娘骗,姬无厌。”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然后姬无厌极羞耻般闭了眼,恨声道:“你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然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原本姬曲直还没往那个方向想,直到看得清他气急败坏的绯红面色,才恍然大悟般轻笑了一声:“这倒是确实没曾想。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成行?”
“全怪你。”姬无厌几乎是从牙齿和唇的间隙挤出来的气音,眼尾都是愤怒的浅浅朱色,火焰蔫蔫地半熄半燃着。
姬曲直好笑地倚坐在桌面上,用细而长的手指勾住他腰带往下坠,带着极大恶意地细细挑动了一下,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好驸马沉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