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沥点了点头,笑着说,“不胜荣幸。”
.
暮开来的那一天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带着墨镜,沥沥和同事出了公司楼下,暮开用几声鸣笛吸引她的注意,沥沥笑了一声,朝同事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在朋友美式夸张的的“LuckyDog”里上了那辆车。
暮开很少戴墨镜,加上已经几个月没见了,沥沥侧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倒是把暮开看紧张了,他侧头也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沥沥,矜持。”
“噗…”沥沥笑了出声,直到车稳稳的停在地下车库,沥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找了一位资产阶级男朋友,她拍拍心口,希望暮开的母亲能温柔一点。
暮开伸手替她送了安全带,看着她少有的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吻了上去,然后低低的说,“不用怕,她也很喜欢你。”
沥沥也很喜欢暮开的母亲,他的家虽然很像电影里的,但并没有见到电影里那些管家和佣人,直到看到穿着一身围裙自己在厨房里忙活的暮开妈妈,她才真的放下心。
暮开是跟着妈妈姓的,但叫“暮伯母”又有些奇怪,所以沥沥还是叫的伯母。她扎着法式的低低的马尾,戴着珍珠耳环,保养得宜,体态优美,看上去比小姨还要年轻。
“你好,沥沥。”暮开妈妈笑着拥抱了她,是一位极优雅知性又温柔和蔼的女人,跟小姨的五官有些像,但却温和很多。
实木桌上放着精致的餐具,但菜色都是美味可口的中餐,“暮开跟我说过你是一位独立美丽的女孩子,见到你很开心。”
沥沥笑着回应,不知道为什么暮开妈妈这样知礼的样子却让她更想念小姨了,但直到暮开妈妈一句“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才让她认识到,原来她们真的是姐妹,思维一样跳跃的不可捉摸的亲姐妹。
暮开愣了愣,笑着说,“妈,我们还没结婚…”
暮开妈妈愣了愣,抱歉的轻拍自己的头,笑着说,“看来思维是美国化的有些严重了…”
沥沥心道,哪儿啊!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式家长!
这天晚上是在暮开家里度过的,吃完晚饭她与伯母一起切着水果摆着果盘,一起坐在沙发里讨论中美生活方式的差异,暮开妈妈的眼睛跟暮开一样,十分好看,但却像有一层薄薄的雾在上面,让沥沥看不透,她只能感受到暮开妈妈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不过这也就够了。
互道了晚安,沥沥睡在床上,这是十分欧式古典的风格,令她感到有些不真实,她抬起手看着五指的缝隙,心里有了微微的安慰,然后沉沉的睡去了。
.
“您喜欢沥沥吗?”壁炉里燃着跳跃的火光,映在暮开英俊的面容上。
程燃戴上了眼镜,翻着一本老旧的书,低着头,“当然。没有沥沥,世界就不会有我。”
暮开皱了皱眉,“除了这个原因呢?”
程燃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似乎刚刚弄懂儿子的问题,“哦…你说喜欢。当然,你因为爱她所以继续活着,我因为爱你而继续活着,所以也可以说我是爱她的。”
暮开叹了口气,“您还是说的一样的意思。”他身子朝前倾了些,“我是说,她的性格,她的…”
温暖昏黄的光照在程燃美丽的面庞上,与浅咖色的羊绒披肩构成了暖色调的图画,但程燃的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到冷漠。
“儿子。”程燃笑着打断了,“在对爱的感受上,我与程溺是达成共识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她现在叫暮宁是吧?真是…”她笑着摇摇头,又低下头看书了,“…跟着你胡闹。”
☆、那是爱人
程暮开刚刚睁开眼睛,极强烈的白昼被小姨一身漂亮的红裙打破,刺激到了他脆弱的眼睛。
“果然,那是爱人。”小姨拍着手,推了推坐在床边担忧的程燃,“我赢了,你退下吧。”
程燃面容平静,闻言只微微皱了皱眉,还是起身走了。
程暮开的全身似乎重组了一般,很疼很疼,他记得是和同学在从古巴飞回波士顿的航班,飞机在颠簸了很久后,突然极速下坠,他们戴着供氧面罩,穿着救生衣。
下坠之前面色惨白的机长沉重的脱帽对大家鞠躬抱歉,机组成员沉默着发给每个人纸笔和特制的袋子来装写遗书并告知,还有两分钟。
程暮开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的心理活动了,他太想忘掉,只知道手有些颤抖的在飞快的写着:小姨,母亲,永远爱你们。我将没有痛苦的死去,不用悲伤,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请帮我找到沥沥,告诉她我…
笔迹在这里划上了杂乱的黑痕,差点将特制的纸划烂,之后的字迹比上文的字迹潦草很多:
告诉她我已经结婚,并有了幸福的家庭,与爱人。
“嗨,别惊讶,你妈三十二岁就死了,程氏的对家放的火。幸好提前生了个你,因为爱你,从火里走了出来,活蹦乱跳的,还有心情生气。”小姨指了指门外,又捂着嘴笑了起来,一拍程暮开,把他疼的龇牙咧嘴,“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刚醒,我太兴奋了,没想到你遗书第一个人写的我,好小子,有出息。”
这小子,从小什么都告诉自己,包括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妈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不知道该悲该喜。自己的儿子的秘密告诉小姨却不告诉母亲,一想起那张皱着眉的脸,小姨就很得意。
但程燃不相信,她只相信程溺口中那个沥沥的存在,但不相信他的儿子会“爱”一个陌生人,在她看来,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是陌生人,更何况,她的儿子甚至不爱自己。
程暮开全身疼的快裂开,咬着牙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划掉你的名字…”
小姨大笑,“想的美!”然后继续道,“你小姨我呢,也是很惨,你说我都七老八十了犯什么抽?下着雨还去湖里泛舟…不过七八十岁淹死,比起你妈那还算是寿终正寝了。”
程暮开皱了皱眉,脑子也开始从疼痛里开始思考。
小姨平静了一些,看着程暮开,蹲下来趴在床边,“你母亲死的时候没有证人,人们都以为她大火逃生,放火的人也被你妈处理干净了,她早做准备,衔接的完美无缺。”
“但你不行,你的遗体七零八碎,你的葬礼就在明天。”
“知道你难以理解,这样说吧,书中说人会死亡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医生会替你宣判,还有一次是灵魂的死亡,你爱的人会替你宣判,作为程家人,你不幸的真的拥有这个Bug。你的灵魂因为你爱的女孩儿新生,所以,你醒在这里。”小姨轻轻摸摸他的头,看着程暮开因为惊讶而张着嘴失语,“就当做了个梦吧,只要你爱的人还在,你就是鲜活的。会有一些副作用,但不必在意,你妈有的是经验。接下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小姨陪你。”
小姨好不容易轻声细语说一些话,突然又大笑着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也有些难受的表情,“就当奖励你遗书上第一个写你小姨吧!哈哈哈哈哈!”
他花了几年时间,熟悉了这个没有味觉没有痛觉,也没有心跳的身体,知道了没有爱人的祝福自己无法行走在阳光下,他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书看电影以为自得其乐,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他告诉小姨,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阳光了。
那个女生穿着很随意的运动装,随意的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站在讲台上,她五官深邃,面容平静,看那屏幕上,应该是无聊的算法和模型。
在飞往英国的专机上,小姨罕见的有些犹豫和苦涩,“你真的懂爱吗?”
那个时候程暮开已经被黑暗打磨的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他变得沉默温和,但那个时候他似乎又有了活力,眼睛里闪出了光,他重重的点头,“懂。”
他在她身边,其实并不能做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沥沥在明亮的教室里上的什么课,也不知道沥沥在宽大的图书馆里看的什么书,他只能在夜晚装作在超市偶遇一样排在她的身后结账,他知道了一点点沥沥的爱吃的爱用的习惯,仿佛感觉到自己离心爱的女孩儿又近了一些,这一点点甜化解了无数个阴暗里孤独的苦涩。
那个时候,他离她最近的时候,是夜晚在餐厅里她的生日,那个时候有个英国男孩儿在她吹完蜡烛后向她表白,他当时紧张的差点把桌上的可乐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