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不甘示弱的抓住母亲的头发,打了回去……
客厅里的两个人打做一团,世间所有污秽的词语漂浮在客厅的上空。电视,水杯,花瓶,各种装饰品都已经落在地上碎成了粉末。家里请的保姆急的上蹿下跳的劝着架,周辰逸冷漠的看着,心里却想着,保姆应该不是害怕父母打架,而是害怕一片狼藉的客厅不好收拾。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既不害怕也不难过。周辰逸缩着身体,静悄悄的爬回了自己的卧室。
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但是男孩儿那张清秀的且刚毅的脸,一直出现在周辰逸的脑子里。
那是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脸。
第 23 章
时间就像坏掉的水龙头,疯狂的流逝着,曾经的小男孩儿转眼就变成了阳光俊逸的少年。
自从六岁那年父母大战之后,这十年来家里一直都风平浪静。父亲还是那个成功的商人形象,母亲还是那个得体的贵妇太太。
也许只有周辰逸知道,自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正如隐藏在地下汹涌澎湃的暗河,等待着某一天的彻底爆发。
第二年,七岁的周辰逸进了一所贵族小学,听说每学期的学费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那里的老师就像家里的保姆阿姨一样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同学们也都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种薄如透明纸片的关系,需要每代人去保守和维持。
渐渐地周辰逸才明白,他们这代人有一个统称,叫做富二代。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肖漫妮。
肖漫妮是一个官二代,她的父亲掌管着全市的财政大权,母亲掌管着全市的信息资源。财政与信息的完美结合,造就了完美的经济结构和完美的肖漫妮。
年幼的周辰逸是喜欢过肖漫妮的,就像喜欢易碎的陶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唯唯诺诺。是呀,那个时候谁不喜欢肖漫妮呢?她天真烂漫,心地善良,聪明可爱,是老师和同学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世间所有美好词汇的完美结合。就是这样的肖漫妮却和同样长成瓷娃娃般的周辰逸成为了好朋友,他们每天放学之后都会手牵着手穿过无数豪车,坐上周辰逸家里派来的车,一起回家。
也就是在那天,周辰逸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一年前带着男孩儿来讨债的女人死了,男孩儿也不知去向。母亲说,可能也死了吧。
人性格与内心总是在潜移默化中而改变,周辰逸一直以为是国外的生活改变了肖漫妮,其实他错了,改变的不是人,而是生活。
别墅的装修在两个月以前就完成了,本来母亲提议要换个更大的房子,可是父亲的一次重大投资再一次失败了。也许父亲本就不是一个能做生意的人,可他却依旧坚持着他那个体面的身份,甚至不择手段,也不惜任何代价。
周辰逸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的今天,那个女人就站在如今放着豪华鱼缸的位置上,像一只无助的小猫一样,留着眼泪向父亲要钱,他记得那个干净清澈的十四岁男孩儿就站在女人的身后,不卑不亢,表情淡漠的看着一切。
客厅的灯光突然变得很暗,刚从国外运来的水晶灯在闪烁了两下之后彻底熄灭了。周辰逸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借着水晶折射出的冷光看着楼下的闹剧。吵闹声越来越小,直至无声。楼下的男孩儿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楼上的目光,他机械地抬起头,目光与周辰逸四目相对。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的脸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突兀,他张开红的像要滴血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父债子还。”
“啊”,一声低吼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周辰逸,迅速从床上弹起身,愣怔了几秒后他才看清这是在哪里,刚才的喊声是睡梦中的自己发出的。楼下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这已经不知道是父亲投资失败之后父母第几次争吵了,似乎只有钱才能够让他们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周辰逸起身穿上睡衣和拖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包养狐狸精了?”母亲用手指着父亲的鼻子,脸色涨的通红,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
父亲粗鲁的打掉了母亲指着他手,也大声喊道:“没证据你不要胡说八道,再闹下去我就跟你离婚。”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母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在外面找了年轻的就不要我这个老的了,你忘了当初是谁跟你白手起家的,我任劳任怨的为这个家付出,就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母亲的眼泪顺着眼角的细纹缓缓流下,冲掉了脸上涂的厚厚的脂粉,不再光滑白皙的皮肤被烙上了岁月的痕迹,时光带走了青春,也带走了最初的记忆。
往昔的点点滴滴又一幕幕的重演,它就像老旧的电影胶片,播出的画面透漏出时代的昏黄,且无声无息。
年轻时的母亲明眸皓齿,小家碧玉。第一次与她见面,父亲变成了她的偶像,她会赞美父亲吟唱出来的每一句诗,会为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激动不已。那是一种被人崇拜的满足感,是一个青年男人虚伪的自尊心。
一张清丽脱俗,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银幕中,黑色如墨的长发和似雪苍白的脸颊,一身学士的服装,这是父亲的女神。她会给父亲讲她在国外的所见所闻,也会背诵泰戈尔的诗集,她会捧着一本张艾嘉的小说泪流满面。只可惜上穷碧落的仙女太遥远了,父亲不想再弓起身体顶礼膜拜了。
终有一天女神死了,能够与他共度余生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个平凡的女人了。
“起来吧。”父亲叹了一口气,把母亲从地上扶到了沙发上。他佝偻的不再挺拔的身体也坐在了沙发上,沙哑疲惫的嗓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但是这些年你要什么我也都在尽量满足你。可是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我们一家三口就是要紧紧地抱在一起渡过难关,是不是?”
“那你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找小三了?”母亲见到父亲的态度软了下来,噘着嘴撒娇般的继续胡搅蛮缠。
父亲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小女孩儿撒娇那叫可爱,年轻女人撒娇那叫性感,半老徐娘撒娇那叫惊悚。
“我都说了没有的,就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有钱去找小三呀。”
“那意思就是,有钱你就去找了呗。”母亲抓住父亲话里的漏洞,不依不饶道。
对牛弹琴,这是父亲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后悔是什么滋味?是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不可言说的疼痛。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又想歪了。我这几天没回家真的是在外地出差。你也知道我投资的项目失败了,我这几天当然要拉投资找新的项目。”父亲搂过母亲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真的没骗我?”
“当然没骗你了,都老夫老妻的了,我身体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呢。”母亲娇羞的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手握成拳头在父亲的胸口上轻轻锤了两下。
“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件正事。”父亲推开母亲,坐直身体,一脸严肃的表情。
“什么事?”
“肖局长家的孩子转学了,我打算也给辰逸转学。”
“他们家孩子转学跟辰逸有什么关系?”母亲弯下腰,从茶几上端起一只掐金丝珐琅的茶壶,又拿出两个相同款式的茶杯,给她和父亲分别倒了一杯茶。
“辰逸和他们家肖漫妮一直都是好朋友,这次听说是上头查得太紧,所以才把肖漫妮从贵族学校转到公立学校的。”父亲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的细品着。
这套茶具是从国外拍卖会拍回来的,据说是哪个国家的皇族用过的。茶叶是君山银针,应该是去年的存货。
“你别喝了,快说呀。”母亲沉不住气的催促着。
“肖漫妮父亲手上有一个大项目,从十年前就开始规划了。当时碰巧遇到了金融危机,也就暂时搁置了。最近我又听说要重新启动这个项目了,我已经跟外地的投资商谈好了,只要我能拿到这个项目他们就会投资,这样我们的窟窿也就能填上了。”
“那你就去找那个什么肖漫妮的父亲谈啊,要不花点钱送个礼也行啊。”母亲着急的给父亲出着主意,好像晚一步这个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