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回头再聊。”
刚放下手机,蓝小雅的身影就在门口出现。她大方进出靳乐池的衣帽间,依旧随意套上一件他熨得平平整整的衬衫,拿毛巾擦着发尾上的水珠,笑意动人地爬上床。
很快察觉他的不对劲,她问:“公司有事?”
靳乐池看着她,心不在焉点点头:“有个跟了很久的项目,不太稳。”
蓝小雅:“海南?”
靳乐池眉头一挑,被问得有点懵:“为什么这么问?”
蓝小雅也懵了一下,擦头发的手停了停:“因为那是我跟着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啊,随口问的——他们要终止合作?为什么?”
靳乐池回神,看她好像完全被带跑的样子,开了这个头,就不得不继续扯下去:“也没说理由,莫名其妙。不要紧,我让项目经理再挖一下什么原因。”
蓝小雅眼里的疑虑打消,她重新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意,说:“我还以为是我掉码了——你看到了吧?朋友圈肯定有人转给你!”
靳乐池这才想起于源来电话跟他说的另一个新闻。
对,比起蓝小雅修学位用的什么打怪模式,那个什么他和蓝小雅的“朋友圈照片”才是更火烧眉毛的事!
靳乐池脸色一变,蓝小雅已经拿过床头的手机,说:“但是不可能!我请的都是高手——最多,老板你掉!”
她滑开屏幕,看了几秒,笑出来,递给他。
靳乐池接过一看,是一篇网络新闻,《直击宋氏集团继承人新婚现场奢华铺排巨星助兴》,里面浓墨重彩地特写了靳乐池和老郎的合作照片。
没什么特别的。
观察到靳乐池差不多浏览完毕,蓝小雅把手机收回去,滑了几下,再递回来。
是另一条新闻,《富二代婚礼强行打脸新娘前任,结果却……》,点开就精彩了。里面把靳乐池不久前的遭遇,宋姓新郎的步步紧逼、靳乐池的精彩反转,描述得跌宕起伏,瓜香四溅,连带评论区的现场观众贴图爆料,整篇新闻嗨爆了。
但确实,所有照片里,蓝小雅都被隐藏得刚好。顶多就出现她的侧面,不至于让他们的关系在公司里难以敷衍。
但他则不然,什么角度的都有。评论区里直接有人连名带姓带公司名称地爆料出来。
靳乐池有点郁闷,他不想当猴。在这种社会新闻里被说成“高手在民间”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体感就像小公园里,用一支拖把一桶水、满地写书法的老头似的。
蓝小雅收回手机:“第一篇是他们的通稿,第二篇是我们的反击。”
靳乐池若有所思看着她:“对了——你还没说,我们的蓝小姐是怎么这么全能的?”
蓝小雅看了看他的脸色,眼神忽然就变得捉摸不透。
她笑:“很简单,都是生意。”
靳乐池:“哦?包括……”
蓝小雅:“包括找人拿到喜帖,这个很简单,现场起码两成人是买进去的,就为了抱宋家公子的大腿;包括知道你的前任要来找你邀歌——她前几天就跟婚庆公司提了这个,让他们留时间;噢,如果你要问老郎的话……如果他这几天没空,那么,国内外这么多大神,随便找一个,都够带飞你、震瞎他们。”
她的神色里,难得一见地,又暴露出那种犀利的模样。
像刀,尖锐,一碰就会掉血;但又充满危险的诱惑。
于源的话在他脑海里浮现:四年,完全不去学校,那她在哪?
这还是大学。之后的M.A,是否也是这种挂名学习,打卡考试的模式?
蓝小雅,你的真身究竟在哪?
想着这些问题,靳乐池缓缓说的却是:“本来我也……毕竟是她大喜的日子,让他们消费一把,当还债了——你何必花重金,那么在意?”
蓝小雅冷冷笑着,斩钉截铁说:“因为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消费。”
靳乐池:“……”
他想大笑。想说小姐你怕不是有病。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过一个人对他说过“你是我的”。他妈失智后,都没这么说过。
当然,类似的话,也曾有女孩提。但她们的句式是“你是我男朋友啊”,感情倾向,是她们朝向他的依存;蓝小雅的感情方向,则完全相反。
男人对女人说“你是我的”,也许作为情话,等同于强势的表白;女人对男人说这种话……
还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靳乐池也是人生第一次。
他当然不觉得听来甜蜜。
应该说相当不舒服。
但就是……
他一把掀翻眼神此时已咄咄逼人的蓝小雅,欺身上去,两手压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警告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也不爱听这种话。”
蓝小雅的眼睛闪动着房内的灯光,她却一闪不闪回视着他,说:“喔。那你要学会习惯。”
靳乐池:“……”
对。他不喜欢。但就是……刺激!
惶神间,蓝小雅抬起手在他肋间一顿狂戳,靳乐池酸爽大叫,她一个灵巧地翻身,把他推平,骑到了他的腰上。
两人转瞬间就交换了位置。
蓝小雅:“服不服?”
天花四角的灯光晃眼,靳乐池见她得意洋洋笑眼明亮,忽然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怀疑她。
他说:“疯子。”
蓝小雅俯下身,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滚烫的额角亲了一口。就在靳乐池以为她要再来一句什么出格的情话时,却听到她说:“靳总,还记得你说要谢我吗?”
靳乐池想了想:“为今天的救场?嗯。你想要什么。”
蓝小雅:“一首歌。”
靳乐池:“???”
她放开他,撑起身,用刚才靳乐池压她的姿势,两手撑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你会写歌吧?今天你前任点的那首,我知道你是送给我的。但那是别人写的。我要一首完全属于我的——你为我写一首。”
靳乐池的内心陡然升起一种难以遏制的搔痒。
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他写过一些歌,但没有任何一首是为任何特定的人所作。包括他自己。
他却听到自己俗气的试探:“写歌,为——炮友?”
蓝小雅气息沉静,她仍不避不闪地俯视着他,缓缓说:“随便。但重点是:全心全意,为我。”
靳乐池:“……”
蓝小雅:“靳总,我要它不仅仅是为我写的,还要它的归属权也完全属于我。”
靳乐池忽然有点冷,又有什么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问:“归属权……什么意思?”
蓝小雅毫不犹豫:“在你写完它之后,它就彻底跟你断绝关系。”
靳乐池失神,他笑了笑:“创作者的作品,等于他身上拆出的骨肉,加一部分他的灵魂,精雕细琢,孕育出的分.身——你就这么剥夺?”
蓝小雅眸光如星:“不错。你给吗?”
第 16 章
靳乐池有点焦虑。
他想说不。有太多理由说不了。
他一个干咨询的,淫浸在四两拨千斤的环境里已经很久,从外到内都泡出了金子的颜色。她让他做白工?开什么玩笑!
就算真的白干,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做音乐。没有手感的事,他不确定自己能写出什么成品。
他尝试谈判:“对我来说,写歌是一件很私人的事。”
蓝小雅一副理解的模样点头,她退开身:“那我给你留出私人空间。”
靳乐池:“……”
两人用沉默对峙,几秒后,一起破功。靳乐池投降:“我试试吧。”
没想到蓝小雅爬起身,不紧不慢换上她的衣服。靳乐池拖住她的手:“今晚留在这儿吧!”
蓝小雅搔搔他的头发:“这位炮友,炮都打完了,有什么好留的?”
靳乐池的心一痛,手一松。
蓝小雅穿戴完她最后一样首饰,在靳乐池懊恼的坏心情里,微微笑说:“拜拜!记得遵守约定哦!”
他的防盗门关上。
靳乐池在原处怔了半晌,咬牙:“……”踏马的!
托蓝小雅的福,这个夜晚,靳乐池尝试睡觉,却最终被她给的命题作文折磨得失眠了。
他爬起身,到杂物室翻箱倒柜,搬出一只琴盒。他空置已久的雅马哈SX900。
插电,插耳线,到兼做写字台的餐桌边铺好纸笔,在空白线谱上落下第一个“G”号。看看窗外的夜色,阑珊灯火,忽然,蓝小雅的模样就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