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处理完那堆文件,钟逾才抬眼望向她:“久等了,唐小姐。不好意思,太忙了。”
这是从高中之后,她与钟逾第一次正面交锋。
她不急不躁道:“反正我被解雇了,有的时间等钟总。”
“唐小姐约我,究竟为了什么事?”钟逾将文件夹潇洒扔向一边,“是公事,还是私事?”
“钟总,我知道您做事向来不择手段,我也自认不是您的对手。所以我不是来求您替我澄清我没有泄露抄袭寻蜜的配方,我是来和您做个交易。”
“噢?什么交易?”钟逾眼神里写满戏谑,“就我目前看来,你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做交易的。”
“希腊糖果商Laribo有一款新出的熔岩石头糖,上市时便在欧洲热销,一直断货。各大糖果商都试图破戒这款糖的糖果配方,可惜一无所获。但我想,我已经尝试出了它的配方。如果钟总愿意替我澄清,我愿意把配方无偿送给钟总。”
这次从希腊回来,她终于明白了她一直研究的这款熔岩糖的配方为何口味如此独特。
因为她忽视了糖里添加的一种配料,就是她觉得口味十分怪异的茴香酒,却在石头糖里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钟逾淡然的目光有了一些变化,似是起了兴趣:“噢?”
“我自信这款糖的配方,能让寻蜜彻底垄断糖果市场。”她亮出底牌,“钟总意下如何?”
钟逾看了她几秒后,放声大笑:“垄断市场?你以为我在乎吗,唐心?你以为我收购寻蜜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栽赃糖朝又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我缺钱花吗,你真以为我想在这个无聊的糖果业称王称霸吗?”
唐心没料到在她眼里最为宝贵的东西,在钟逾眼里却一文不值:“你……”
“你一个人来找我,钟亦没有拦你吗?”他摆弄着他的Mac,目不斜视地问她,“所以你也一定不知道,昨天钟亦就来找过我吧?”
她大惊,头微微仰起:“你说什么?他来找你?”
“我们都坦率一点,我不想再和你磨叽下去。他昨天来找我,已经为你求过我了。我当时不想同意他,我现在更不想。我从来都觉得你配不上他,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唐心咬着唇,承受钟逾难听至极的奚落:“你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死心塌地?姿色全无,脑子也没有。难道就凭你会做糖?我想想都觉得可笑,他又没有味觉,你会做糖又怎样?他从来都不知道你做的糖,到底是什么滋味。”
脑子里划过一道惊雷,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她只知道钟亦的味觉不灵敏,但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他的味觉已经全部丧失。
“他……他没有味觉?”她震颤着声问他,“他怎么会没有味觉?”
“他果然什么都没告诉你啊。”钟逾讽刺地笑,“你既不知道他出生就被他妈妈当成筹码要挟钟家,也不知道他在毕业舞会那天被他妈妈绑架,更不知道……”
说道这里,钟逾突然止住了,垂眸看着唐心,语气无与伦比的严肃:“要是你做好决定,对他不离不弃,我今天就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你。至此之后,你要是后悔,想从他身边逃走,我就算打断你的腿也会把你绑在他身边。或者,你可以选择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一辈子也不要再出现在我弟弟面前。”
“但我要是你,我会选现在就走。”他沉吟了一下,很快补上这句,“因为这个真相,你应该宁愿不听。”
第56章 第4个真相
钟逾接二连三的话像一记又一记重锤,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她想起钟亦干净温和的脸,他眉眼里总藏着和煦的笑意,让她总以为,他一路以来平安顺遂,不曾遭遇什么坎坷。
她无法相信钟逾刚才所说的话,嗓子里挤出高亢尖细的声音:“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钟逾凝视,嘲谑弯起的唇角最终抿成一条直线。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讲述这些他也不愿提起的回忆。
“钟亦他不是我的亲弟弟,只是我的堂弟。他的生父,其实是我的小叔,而我是他的堂哥。”
这些钟亦确实向她说过,所以她并不意外。
“我小叔是个风流的情种,随时随地就会发情。”钟逾对这位长辈语气里都是憎恶,“他在希腊一次旅游时,看上了轮船上工作的一个女人,也就是钟亦的生母。”
“那个女人家境贫寒,便凑了点钱给蛇头,偷渡来希腊做工。她爱上我小叔后,便要死要活地让他带她走。但她真是高估我小叔了,他从来都不会把这些露水情缘当回事。于是他拍拍屁股,丢下她走了。”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追着他回来了。毕竟钟家有头有脸,打听我小叔不是什么难事。”
“那时她已经生下了钟亦,带着才半岁的钟亦去堵我小叔,逼迫我小叔出来见她。”
“要说我小叔,也真是号人物。任凭她怎么闹,都死活不见。她放了狠话,说钟亦那个时候已经在发高烧了,他要是再不出来,钟亦就会病死在她怀里。”
“他当时只以为她发疯胡说,谁又能想到她来之前就故意抱着钟亦淋雨,只为了逼我小叔出来。要不是后来爷爷和我爸他们赶去把钟亦送到医院,钟亦那天就小命呜呼了。”
“我爷爷当时态度明确,让我小叔对他们母子负责。但是我小叔当然不愿意,嘴上答应会结婚,半夜就打算开溜。可能真的是报应,还没开出两公里,他就在高速上被一辆大开车撞翻了车。”
“钟亦他妈妈,原本就产后抑郁,得知我小叔出事后,彻底开始发疯,甚至几次三番想要掐死钟亦以后自杀。我爷爷只好派人送她去了精神病院,而让我爸妈收养了钟亦。”
“钟亦因为那场高烧,从小就失去了味觉。因为想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我们一家人都把他瞒在鼓里,不打算让他知道他爸妈的事。”
“可高中的时候,我爸妈有一次说漏了嘴,让钟亦无意间得知了真相。钟亦背着我们偷偷去了精神病院探望他妈妈,回来就和我们大吵一架。他那时候哭着求爷爷把他妈妈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他愿意自己照顾他妈妈,也不想把他妈妈留在那个地方。”
“爷爷不同意,我爸妈当然也不同意,他们都害怕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会再次拉着钟亦去寻死。”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钟亦决定要学医,他本来想成为一名精神科的医生,来治愈他妈妈,所以决定还是好好准备高考,等高考结束再想方法说服爷爷,放他妈妈出来。”
“但我们都没想到,高考结束后,那个半清醒半疯癫的女人居然再次从医院溜了出来。不错,就是在毕业舞会的晚上。”
“她用公用电话打给钟亦,约他在公园里见面。钟亦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当然毫不犹豫地去找她。她一开始很正常地和他交谈,让他帮她开一个房间,说她想好好洗个澡。”
“结果等钟亦帮她开了房,她就一下变脸,把房门反锁起来,囚禁了钟亦,让他打电话让我小叔出来。她的被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竟然认为她是钟亦把我小叔藏了起来,不让她见他。在心里,根本无法相信我小叔已经死了的事实。”
“她质问钟亦我小叔在哪里,钟亦当然只能告诉她,我小叔已经死了。她愤怒之下,仍旧认定钟亦撒谎骗她,便用双手把他按进了身旁的浴缸,想要把他淹死在里面。”
“钟亦本能地挣扎。总归是他的力气比她大得多,他不过随便一用力,她就被推倒在地上,磕到了门把手上,很快没有了呼吸。”
胸口传来无名的钝痛,她也仿佛溺了一回水,窒息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当时我在舞会现场,并不知道他没有去舞会。等第二天,我们才发现他失踪了。等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已经差不多疯了。”
唐心胸闷气短,紧咬住唇,用手绞着衣服的下摆,牙齿差点把嘴唇磨出了血:“后来呢?”
“酒店里的服务员报警,警察带走了钟亦。然后就是立案、庭审,最终判他正当防卫,无罪释放。这么一折腾,他即便收到了P大的入学通知书,也错过了开学。因为那次事情过后,他的心理阴影太严重,我们觉得英国的心理医生比国内的更权威,再加上想让他换个环境。所以家里最后决定,送他去英国读预科,再重新申请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