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注意你和老师说话的态度。”
“态度?”钟亦冷笑了一声,“老子一辈子都被你们教着讲文明、有礼貌,所以我从不骂人,也从不说脏话。今天第一次才发现,原来骂脏话他妈这么爽。你们这群憨逼,欺负一个小姑娘,真他妈操蛋!”
钟逾见老徐脸黑如炭,立刻将钟亦往外拉:“你真他妈疯球了。快出去,别说了。”
钟亦却反推开钟逾,义正言辞拍着老徐的桌子,将他的茶杯震得猛跳了几下:“有什么想罚老子的,老徐你随意。什么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保送资格,老子统统都不需要。老子不是钟逾,也不是你们,把荣誉看得比你们的良心还重。”
……
坐在图书馆门口台阶上一手支颐的的唐心忽见一只熟悉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陷入回忆的唐心,恍如隔梦,看着钟亦迈着长腿,走到她身旁,和她并肩坐在冰凉如水的台阶上:“不是说好在学校门口等我的?害我一阵好找。”
“忽然记起了沈之予还有一幅画在图书馆,可惜今天图书馆不开,看不到了。”
“啊,不开啊?”
两个人都静默地不再说话,彼此都想起了一些心里记挂已久的事。
一阵微风吹拂,将钟亦的刘海吹得轻轻凹陷,也将唐心的长发吹得凌乱。
唐心闻见了他身上被风吹来的沉木香,忽然想起了什么,心砰砰猛然跳动起来——
原来电梯里的香水味,是他留下的。
“老徐说,余莺高考那天死活不愿意去考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他也不认识沈之予。”风声渐止后,钟亦终于开口,“对不起,好像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谢谢。谢谢你,钟医生。”
谢谢你,一直以来,像一个骑士一样默默地守护我,让我对这个世界,不至于如此绝望。
“十二点了耶。”钟亦抬手看了看腕表,“走么?请你吃东西。”
“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唐心点开手机上的“大众点评”,开始搜寻附近的高档餐厅,“你爱吃什么菜?法餐,意大利菜,还是……”
“噢,亲爱的唐心小姐,”钟亦用夸张的翻译腔和她道,“可千万不要再喂我西餐了。留学的那几年,我都快吃吐了,你听我说,什么样的鹅肝都比不上祖国的一碗红烧肉。”
他站起身来,一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来,向唐心伸出修长光洁的手,宛如一位绅士在向她邀舞:“跟我走吧,绝不会卖了你的,放心。不过那里不好停车,我们要坐公交车过去。”
坐在台阶的唐心面对钟亦的邀约,有些受宠若惊,迟疑着看向他。
他的瞳孔里荡漾着温柔的波澜,配合着他温润的声音,让她轻易沦陷。
不等她的回应,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强硬起来,轻轻圈住她纤细的手腕,轻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没有出声,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放心,绝不让你失望,My lady。”
***
“从这里坐35路,坐3站就到。”钟亦紧盯着公交站牌,找到了35路的信息,“啊,涨价了,以前只要1块钱,现在要2块了。”
他没听见唐心出声,便奇怪地转过身去。
却见唐心站在公交站台的长椅旁,不知道在全神贯注地看什么。
于是他也走过去看个究竟。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悬挂在长椅上方的一个硬币箱。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中央贴了一张备注,上面尽是稚嫩的字迹——
“这是一个温暖的盒子。如果您发现身上少了一枚硬币,取出你所需要的,接受一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如果您发现身上多了一枚硬币,把它放进盒子里,传送一份来自心底的正能量。”
往盒子里看去,果然有几枚零星的硬币。
悬挂木盒的线绳似乎有些松动,木盒一边有点摇摆不定。
唐心将腕间系发的发绳褪下来,正用发绳将木盒加固。
钟亦于是想起初识唐心的第一眼。
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黄昏,一朵朵绚丽的玫瑰云漂浮在粉红色的天空上,如梦似幻。
单肩背着书包的钟亦,正拎着他昨日悉心做好的硬币盒,走向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本来他去年高一的时候,就在车站挂了一个硬币盒。不知道哪个兔崽子良心被狗吃了,昨天把硬币盒给偷了。
虽然钟逾三番两次嘲笑钟亦做这种东西是无用功,但钟亦在这种事上有无穷无尽的固执,一如钟逾对那些荣誉的固执。
所以他立刻补做了一个硬币盒,想趁放学的时候放上。
但令他惊讶的是,在离车站十步远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女孩,紧抿着唇,一丝不苟地将一个硬币盒紧紧栓在了站台的栅条上。
女孩有些瘦弱,细弱的手用足了好几次力,才将木盒栓牢。
拴好了木盒的女孩虔诚望着木盒,良久才从兜里掏出1枚硬币,将硬币投入到里面。
与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钟亦有想叫住她的冲动,但话还没出口,便被半路杀出的一个不知名女生拦住了去路:“请问,您是钟亦学长吗?”
钟亦的目光只停留在瘦小的女孩身上,没有搭理突然出现的女生。
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下意识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学长,这是我的情书,麻烦您转交给钟逾学长。”
突然出现的女生见钟亦似乎心不在焉,将情书塞进钟亦的校服口袋,便羞涩地逃之夭夭。
钟亦没注意那个来递情书的女生干了什么,只是和挂木盒的女孩遥遥隔着人流,四目相对。
她很快收回目光,转过头,背对他越走越远,疾步消失在人海里。
残阳如血下的惊鸿一瞥,他记住了她眼角那粒胭脂痣,不偏不倚落在他心间,扎上了根,开始生根发芽。
很久的后来,阿婆终于在他口里撬出这事时,只是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道:“阿亦,你那时,凡心动。”
是的。
就像在出国后,他无数次躺在伦敦的海德公园的草坪上,眺望着天空上玫瑰色的彩云,想起那个初遇的黄昏时,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她,钟意已久。
作者有话要说:钟逾:老子的弟弟是充话费送的QAQ
第15章 第5个秘密
拴好木盒的唐心环顾了一下木盒,确认木盒的四角都固定好了后,拎起放在站台长椅上的Yuzefi手包,拉开拉链翻了一阵,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带现金的习惯了,更别提硬币了。
钟亦却心领神会,从口袋里翻出一枚硬币,替她投到硬币盒里。
“没想到现在都用支付宝了,这个硬币盒还在这里。我以为,大家都已经不需要它了。以前,”钟亦指了指车站前方,“那里还有一个报刊亭。我放学了就在那里问老板买邮票,然后贴在写好的信上,再走到再前面的邮筒里,把信寄走。”
“报刊亭没有了,邮筒没有了,我也不再写信了。我回国以后,常常觉得,有时候,这个时代走得有点太快了,快得让我有点不想跟上它的步伐。”
面对钟亦的感慨,唐心抬手掸了掸木盒上的灰尘,心想:其实每个人都是念旧的。
回忆就像钱钟书所说的一座围城,人们一边不想被回忆困住,一边却又忍不住抓住那些旧日时光,用它们驱散现实世界的寒凉。
“所以这就是它留在这里的意义。”唐心转过头来,向钟亦莞尔,“给那些被时代落下的人,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钟亦心蓦然一动,好像被呼啸的时光又拉回那个绚丽的黄昏,她向他抬眸浅笑。
一切变了,却又未曾改变。
“啊,车来了!”唐心未留意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经意拉起他的手腕,带他一起奔向停驻在他们面前的35路公交车,“快一点,车来了,钟医生!”
腕上传来一阵柔软温暖的触感。
钟亦先是一怔,心情却奇异地轻快起来,忍不住扬起唇角,与她一路迎风小跑起来。
上车后,两人找了空位坐下。
在车开启的一刹,唐心从窗边望出去,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奋地摇了摇钟亦的肩:“钟医生,你看!”
钟亦偏过脸,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