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人,让她如此幸运能与他相遇?
她摇摇头,对他说:“我很好,没事的,学长。”
钟亦正启唇欲说什么,忽然目光一顿,脸上出现了惊讶万分的神情。
唐心意识到他发现了什么不对,便循着他的目光一起仰头看去。
只见舞台的天花板上,以墙壁为幕布,画着一副硕大的油画。
画上是一小片沙滩,沙滩中央有一个渺小的背影,看不分明。那个背影的主人在眺望着远方无穷无尽的蔚蓝大海,而大海更显得这个背影渺小。
这就是——
沈之予的画?
第13章 第3个秘密
“沈之予,23岁。中国画坛新贵,于去年年初凭借代表作《坠蝶》一举夺得意大利FAC国际当代艺术展亚洲大奖,是迄今为止夺得此项殊荣里的中国画家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擅长风格独特的流彩抽象油画,运用明丽的色彩对比抒发他的浪漫主义情怀,又善于运用流动的抽象线条构建空间。”
在从大礼堂去往教学楼的路上,钟亦看着手机上搜出的沈之予的简介,走在唐心身边,逐字逐句念道:“沈之予的画有浓烈的个人特质,浪漫又疯狂,克制又奔放,就像一个融合了多元化元素的矛盾体,引人着迷。”
“啊,一堆彩虹屁。”钟亦念完了几个冗长的长句,差点没背过气,“没想到三中真是人才辈出。这位沈学弟,听上去也太大佬了。可是他为什么会和余莺有交集呢?”
“他们是同一届的。”唐心将搜集来的信息与钟亦分享,“都是我下下届的。可能在学校就认识?余莺是画室的老师,沈之予也是青年画家。或许,他们因为都喜欢画画才结识的?”
“可是这……真的说不通。我当时在校网上搜到关于余莺的报道,是她在高二期末考拿了理科第一,获得了学校颁发的奖学金,特意对她进行表彰。她是理科火箭班的,你还记得三中的火箭班吗?”
唐心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了。
火箭班,俗称三中变态集中营。
所有火箭班的学生在初中中考前就要先通过三中的特招考试,只选前30录取。当然,如果这30名学生在中考里没有达到三中的录取分数线,则由下一位替补区的学生顶上。
历年的高考状元十有八九都出自火箭班,所以火箭班被视作S市最顶尖也最难进的班级。
唐心初三时为了考上火箭班,一天逼自己只睡5小时,累得连在坐公交车去学校的时候,站着都能睡着。
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只是因为前一年钟亦考上了火箭班,成为了他们初中的一个永恒流传的传说。
她那时想,如果她也能做到,以后或许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她的名字和他联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她也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向学校问来钟亦的联系方式,以火箭班学妹的身份去请教他各种问题。
可惜,人一生有很多时候,努力除了换来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却并不能换来一个好结果。
唐心使出了吃奶的劲,最终在三中的遴选考试中,取得了第32名这个颇具嘲讽意味的成绩,至此和火箭班绝缘。
她也永远失去了一个能光明正大提前认识钟亦的机会。
“后来呢?余莺有当上高考状元吗?”
唐心手上的资料并没有详细到余莺所有的高中生活,她忽然也被勾起了兴趣。
“余莺那年在高考那天,没有去参加高考。她后来复读了高三,去考了艺考,但也只考到了江南美院。”
唐心有些愕然。
江南美院,不过是一个二流的美术学校,和京都美院等一流美院根本无法相比。
本来说不定能当理科状元的余莺,蹉跎了一年光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难不成,她真的在高二时对绘画艺术一见钟情,为了逐梦才决绝地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可到现在,她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室老师,和沈之予这样的天赋型选手根本无法比拟。
她更好奇余莺和沈之予之间的故事了。
“余莺高考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心已经跟随着钟亦的步伐,走进了高三的教学楼,驻足问他。
“这还要等我的班主任告诉我们。哎,徐老师!”
窗外的乌云又忽然聚集在一起,翻涌着,共谋着,扼杀了试图从窗缝溜进楼道里的一缕光。
昏暗的光线里,唐心的眼睛不可控制地酸涩,泌出了泪,却终于让她看清了站在楼梯上的微微发福的男人的脸。
徐老师,钟亦喊他徐老师……
唐心在一刹那,开始在心里恨恨无情嘲笑她自己。
傻瓜!你怎么会忘了!
钟亦的班主任,当然也是钟逾的班主任。
“好久不见,钟亦。人长高了,也变帅了。”站在楼上的老徐笨拙地弯下腰,用手抬起眼镜看他,“你旁边这位是……”
在钟亦想要介绍她前,唐心再次没出息地后退一步,藏在钟亦身后小声道:“钟医生,我想上厕所。我等会在学校大门口等你,你们慢慢聊。”
“哎,唐心!”
在钟亦的叫声里,她捂着耳朵,顾不得是不是会撞上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或树,只知道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逃离。
***
老徐将钟亦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带着些许的歉意为他倒了杯热水:“对不起,批起卷子来就忘了时间,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啊,在学校里逛逛,回忆一下昔日时光,也不错。”钟亦在氤氲的水气里,看着老徐花白的头发,有些感慨,“徐老师,你平常也要注意休息。”
“咳,忙起来,什么都会忘的。”他咳嗽了几声,坐在了椅子上,问钟亦,“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钟亦记得老徐那时候带他们的时候,烟瘾就很大了。
做火箭班的班主任压力大,做年级组长压力更大。
老徐滴酒不沾,唯独就抽烟解压这一个嗜好。
他便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老徐自便。
老徐便摸索着掏出兜里的烟,点燃后像吸鸦片一样猛吸了几口,才问钟亦:“你这次来,是想和我打听余莺?”
“是的。因为牵扯到一些我朋友的事,和余莺有关,所以才来问问您。如果您觉得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余莺啊,这个小姑娘。”老徐又猛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整根烟都嘬到嘴里去才罢休,“说她笨,她比谁都聪明。说她精明,这笔糊涂账,她又他妈算不清。好好的理科状元不当,非要复读一年去学画,脑子进屎。”
“您之前就没劝过她吗?”钟亦也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劝?我要早知道她高考故意玩失踪,我高考那天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去考场!本来她也能保送的,她自己不要,说要自己考进去。校领导也想要一个理科状元,就和她家里说好了,考上状元就给钱。她这是前途不要了,钱也不要了。”老徐向来说话直接,想必也是真气急了,“她不去考,二中白捡了一个理科状元,真是气死我们一帮人。”
“她就没跟您说过,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疯了啊,人疯了,你懂吗?”老徐夸张地用手指点点他的头,“她爸妈知道她没去高考,在我面前把用皮带把她抽得死去活来,她都没说为什么,就说不想。要不是我拦着,她爸妈那天就能把她活活打死。”
“后来么,她说想复读。他们家本来就不宽裕,他爸妈不准,她就和她爸妈断绝了关系,一个人出来边打工边读书。艺考费钱,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撑下来的。她人本来也冷,后来我们也很少联系。”
老徐双指一弹烟灰,望着远方的目光有些幽眇:“钟亦,这么多年,她是我唯二搞不懂的学生。其他的,你也别问了。你问了,我确实也不清楚。可能她亲爸亲妈都未必能搞懂她是怎样一个人。”
“那么,您听说过沈之予吗?”
“那个回学校送画的画家啊?反正美术班的都一个样嘛,除了爱搞事就是爱搞事,我也记不清那些二世祖,哪个是哪个了。怎么了?问他干什么?”
看来老徐也不知道余莺和沈之予之间有纠葛的事,在他嘴里,估计也只能挖出这么一点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