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啊郡主,您就没想过您都做了什么吗?您生生拆散我么这对有情人就算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拿着刀往我们心口窝里戳呢?我们有错吗?我们已经忍让了,为何你还不放过我们……”
宝珞哽咽了,咬紧了唇想把眼眶里泪忍回去,可还是失败了,她哭起来。
“郡主,您知道我们忍受对彼此的相思有多难吗?您明白那种明明知道心上人就在前堂提亲,而自己却不敢上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的感觉吗?真的是撕心裂肺……我从年前哭到今日,夜不能眠,昼不能安。多少次我都想冲出去,我想去见他,我想告诉他我就想和他在一起,谁也拆不开我们!可是,不行,我怕啊!我真的怕没人帮我父亲,而我父亲又做错了什么?西宁侯府又做错了什么?最后,叶羡又做错了什么?”
她算彻底不再控制了,嚎啕道:“郡主,您这算什么,您这是仗势欺人啊!您对得起您父王么……”
“够了!!!”
清浥猛地大喊一声,宝珞咄咄的气势让她崩溃,不要说思考,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她胸口大起大落,目光里全是恨,燃着怒火的恨……
她盯紧了宝珞,而宝珞也不躲,哭红的双眼气势也不减半分,好似非要给对面人的那把怒火添薪加柴似的。
“姚宝络!我要你死——”她大吼一声。
话音未落只见她右臂甩出,那速度根本不容人反应,接着一阵阴嗖嗖的凉风袭来,宝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可等了半晌也没个动静。
宝珞缓缓睁眼,感觉身后好似多了个人,她仰头望去,正对上了叶羡低头看她的视线。
第90章 云开
宝珞仰头打量着他。
他是又长了吗?怎么以前她从来没意识到他有这么高, 站在那挺拔如松, 英逸如竹。他穿了一袭白衣,仙袂飘飘, 俊朗得宛若画中人……
这装扮, 瞧着可有点眼熟呢!宝珞下意识朝窗口的屏风出望去。可不是,歌伶还在,只是她身边的抚琴之人不见了。
“你没事吧?”他柔声问了句, 不过与声音相对的他是一脸的冷峻和眼中安奈不住的怒气。
这怒气不是冲着她——
宝珞这才意识到,他护在自己身侧的手正攥着对面甩来的马鞭,而且那鞭子距自己肩头不过一拳远,若就这么抽下去,别说衣服了, 就是皮肉都得绽开。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余惊之下,她脊梁骨都冒汗了。
“郡主, 你过分了。”叶羡厉声道。
“我过分还是她过分!”清浥用力扯着马鞭, 可就是扯不会来,她怒气冲冲地指着对面人。“叶羡,你别听她胡说, 她就是知道你在这,才演戏给你看的,她心里根本没你!她若真的有你,还会要嫁给盛廷琛?她就是两个都想占着,想把所有男人都玩弄在股掌间, 她根本不可能把你放在心里!她这种人,自私透顶,喜欢的只有她自己!为了这种人,付出你真心值得么!”
“值啊!”清浥说得好不激愤,可对面人却无所谓地回了声,叶羡再次垂眸看向宝珞,款款深情,浅笑且认真道,“‘真心’给她便是,若喜欢由她去玩,只要她一句话……”
宝珞心像被击中般倏地一紧,疼痛感蔓延开来,她整个人僵住了——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转身,真怕对上他那刻,她会彻底崩溃。因为他的“真心”给的并不是自己……
缓了会儿,宝珞才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她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轻笑“哼”了声。
清浥不理解这一声“哼”的含义,但它却着实击溃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趁叶羡不注意猛地抽出了马鞭,再次朝对面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接着便问头顶人一声闷哼。
这回鞭子依旧被叶羡拦住了,只不过不是捉住了,而是实实在在地抽在了叶羡挡在宝珞头顶的胳膊上……
果然如宝珞所料,皮开肉绽,他素白的袖子立刻绽出一片殷红。
清浥傻眼了,房间里静得可怕。
“叶羡!”宝珞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接着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落,扑簌簌地,便是女人看了也要心疼得要死。她抱着叶羡的胳膊大哭,悲恸之音就连外面传来的丝竹歌舞声都难以掩盖。
果然,这声音传到了隔壁,引来了最意料不到的人。
“清浥,你还想胡闹到什么程度!”
这一声厉喝把清浥吓得一哆嗦,马鞭当即掉落,她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人,干着嗓子喊了声:“父,父王……”
……
剩下的就是人家家事了,宝珞觉得没必要再留,对衡南王揖礼便要告辞了。
衡南王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睛,仍啜泣不止的小姑娘一时窘愧交加。拜女儿所赐,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尴尬,他只得潦草安慰几句,郑重为女儿行为道歉,言日后必给西宁侯府个说法,便应声许她退了。
宝珞先走,看都没看叶羡一眼,至于他留下和衡南王说什么,更与她无关了,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他的手臂……
想着,宝珞站在二楼拐角的楼梯上呆了一瞬。正当她回神想要继续下楼时,胳膊一把被人攥住,猛地一拉,她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扯进了二楼拐角的包间里——
包间里正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乍然瞧见有人闯入,还气势汹汹的,一个个都愣了。举杯的不知道喝酒,劝酒的不知道送前,连唱歌的都干张着嘴不知道发声。
不过这一愣倒是给主位上,那个被客人搂在怀里的小歌伶瞧出了机会,蹭地一窜,赶紧挣脱这个油头粉面身材臃肿的客人。
她这一跑,客人不乐意了,吼了声:“你们——”
“滚!”叶羡脸色阴如鬼魅地喊了声。
那客人被吓了一跳,脸都不由得抽了抽。他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一个少年发出来的。不过他也不甘示弱,正了正嗓子刚要对骂,只见门口多了几个身跨雁翎军刀的护卫。护卫一个个阴沉着脸,不比面前的少年少一分恐怖。
“走就走!”那人见好就收,抖了抖衣衫便出去了。
接着满屋子的人也跟了小心翼翼地离开,直到房里只剩叶羡和宝珞两人,他回手去关门,全然无视想要跟进来的稼云,嘭地一声,把她关在了门外。
好么,这声巨响,惊得宝珞心下意识一颤,瞥着她嗔了句:“至于么,我又没惹着你。”
叶羡回头盯着她,冷笑道:“表姐怎不哭了。”
“不想哭了。”
“表姐这戏演得好啊。”
“你也不赖啊。”
叶羡梗住,接着又笑了,不过少了几分冷多了几分无奈。“表姐知道我在这?”
宝珞侧目看了他一眼,冷静道,“起初不知道。”
“那何时知道的?”
何时?大概是清浥引诱般的质问,还有……“琴声破音。”
叶羡淡笑,果然她还是那么聪明。“那你方才的戏都是演给我看的?”
宝珞哼笑。“抱歉,你想多了,我是演给隔壁那位看的。”
“那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宝珞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不过垂眸想想,她淡然道:“有一句是真的。”
“哪句?”
宝珞蓦地撩起眼皮看着他,双瞳剪水,美到惊艳,也冷到窒息。“……你想娶的那个人不是我。”
叶羡顿住,良久未应。
宝珞心里泛苦,溢上唇角,勾出一个苦笑来。与其说刚刚那话是回答,到不若说是心怀侥幸对他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说他不假思考地答道“不是”,那什么自尊高傲她统统不要了,她会扑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今日所言句句为真。她是真的念他至深,思到夜不能眠昼不能安;而他前来提亲,她是真的躲在暖阁里哭了;她更是几次想要找到他,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可惜啊,可惜。
“算了,玩笑罢了!”宝珞悠然道,故作轻松地笑笑。
“可我不是玩笑。”
宝珞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沉静若水的脸。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淡淡道,修长的指尖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它是你的,只要你想要……”
宝珞眼睛突然有点热,她挪开目光捏起一只碧玉酒杯,佯做漫不经心地笑道:“我要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