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392)

仵作神色复杂,他的成见和冷淡,都督必能看得出来,为何还愿意传授这些?他虽不是唐家人,但拜了唐家人为师,常言道: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唐家验尸的古法只传给自家子弟,从来不授学徒。唐家尚且如此,都督并非他的师父,为何不藏私?

“凶手行为粗暴,现场却没有留下他的毛发,我只能做出两个推测——要么凶手不是男子;要么凶手是男子,但不能人道,因此他是借物行凶!”暮青不理会仵作的心思,接着分析案情,再次语出惊人。

“借物行凶?”郑广齐闻言,脸色更阴沉。

这起连环案从剜走守宫砂,到杀人饮血,再到借物行凶,怎么越听越邪恶?这些青楼女子无一不是那些纨绔公子哥儿花重金买下的,银两花了,人没了,这些天常派人来盛京府责问他这府尹,丝毫不体谅他家中新丧,他恨不能现在就抓到那凶手!

“两件事!”暮青吩咐道,“第一,这四人都未及笄,查查她们都是被何人、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场合下买下的,查清楚,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共同点,以分析凶手为何能事先得到消息埋伏杀人。第二,查查这四起案子所发的巷子是否都是东南走向。”

“好!下官马上差人去查。”郑广齐道,这两件事好查,很快就会有结果,“那药粉可需下官命人拿到城中的药铺问问?”

“不必了,我去趟瑾王府,问问王爷。”

“那再好不过了,有劳都督!”郑广齐感激地道,他知道瑾王爷待都督不同别人,这药若能请得动王爷给看看,自然比城中药铺那些郎中可靠。

既已分了工,暮青便不再耽搁,她回城只能待两日,时间紧张,耽误不得。

她将包着毛发的帕子收进了工具箱里,交给月杀时,月杀的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咔嚓响,暮青看了他一眼,道:“回去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要!”月杀咬牙。

暮青见他甚是嫌弃,不是装出来的,只哦了一声,便打开了工具箱,把帕子拿出来给了盛京府的仵作。这是物证,她刚才收走只是因为瞧见月杀脸色不好看,打算回去换个帕子,把这条洗干净了还给他,既然他嫌弃,那就直接让盛京府保存了。

仵作赶忙接了过来,此时态度已恭谨了许多。

“走吧,去瑾王府。”清理现场的事交给了盛京府,暮青重新收拾了工具箱,带着月杀便出了巷子,策马往外城而去。

——

这一时刻,盛京宫。

四月时节,春花烂漫,永寿宫里华殿重重,花繁如海,晨阳洒来,若玉殿堆雪,满目繁华。

元敏倚在美人靠上,华裳如墨,云髻素簪,未施重粉,未戴华珮,却压尽满殿繁华,威重凌人。安鹤侍在其后,宫女跪在美人靠前小心翼翼地为其修着指甲,元敏淡淡地瞧了眼殿中跪着的少女,道:“抬起头来。”

华殿中央,少女跪在金红宫毯上,素淡衣裙,簪花未饰,脂粉未施,闻声抬头,只见素颜也娇,楚楚之态如弱风拂柳。

“果然是美人,怪不得身为罪臣之女沈家之后,也敢肖想修儿。”元敏神色冷淡,喜怒难测。

沈问玉垂眸跪着,不发一言。

元敏眼里不见意外神色,瞧了眼指甲,淡声问:“本宫说穿了你的心思,你倒不惶恐。”

沈问玉道:“太皇太后之尊贵世间无匹,您说臣女有何罪,臣女就有何罪,无需惶恐多辩。”

“鬼话。”元敏无声冷笑,却不见怒色,“你知道朝廷用得着你,有可恃之处,何需惶恐?”

沈问玉沉默不语,还是先前的态度。

元敏不以为忤,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很聪慧,也很有胆量,如果昭儿有你这般心计,本宫还要更看重她些。不过,也正因为你连昭儿都敢动,本宫才看重了你。”

元敏微微把脸一侧,瞥了眼身后,安鹤笑着躬身,拂尘一甩,下了玉阶,从袖中拿出只锦盒来,打开递到了沈问玉面前。

锦盒里放着颗丸药,鲜红颜色,一眼便知是毒药。

沈问玉看着,眸光幽深,不动。

安鹤笑了笑,眼尾熏着的红胭艳若鬼魅,“沈小姐,太皇太后的赏赐,别人求都求不来,小姐还不快谢恩?”

沈问玉缓缓抬眼,“启禀太皇太后,臣女不愿和亲。”

安鹤挑了挑眉头,目光微现诧异,侧身回头,见元敏的目光已凉,杀机沉隐,“嗯?”

“臣女愿荐一人,她比臣女更适合和亲。”沈问玉笑了笑,笑容幽森。

“哦?”

沈问玉看了眼元敏身旁的宫人,元敏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倦倦地看了安鹤一眼,安鹤屏退了宫人,见元敏没说让他也退下,便端着盒子退回了她身后。

“说吧,你要荐何人?”

“侯爷的心上人。”

此话颇叫人意外,元敏靠着美人榻,却沉得住气,只垂眸看了看指甲。

安鹤也垂下眼帘,袖中捏着锦盒的手微微一紧。

这时,听元敏漫不经心地问:“哦?修儿的心上人,你知道是谁?”

第183章 英睿!暮青?

“臣女不仅知道此人是谁,还知道太皇太后为何遍寻朝中三品文武府上都寻不到她。”沈问玉道。

元敏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本宫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沈问玉笑了笑,她可不是来卖关子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朝中三品文武官的女儿,而是朝中三品武官!”

元敏抚着指甲的手一顿,忽然坐直了身子!

什么?!

沈问玉心中快意,幽幽一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英睿都督。”

“放肆!”元敏盯住沈问玉,指向她时,指甲明光逼人,划如剑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让她胡言!”

安鹤闻令下了玉阶,沈问玉见之刚要开口,安鹤已将锦盒拢入袖中,拂尘一甩,风驰半殿,势若飞针,沈问玉只觉胸口刺痛,那一声要说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心间。

说时迟,那时快,安鹤到了近前,掌起掌落,脆如惊雷,四声落尽,沈问玉狠跌在地,嘴角含血,面肿如拳,楚楚之态尽毁。

“依你所言,若江北水师都督是男子,修儿好男风不成?若江北水师都督是女子,朝廷的眼瞎了不成!”元敏盯着沈问玉,声音含怒,那怒意不在眼底,眼底唯见慑人的精光。

殿内渐渐传来笑声,沈问玉伏在宫毯上,含血而笑,初时幽幽,后转为厉笑,闻之如幽冥哭笑,嘲讽至深。

“你笑什么?”

“我笑……太皇太后英明一世,却被至亲之情所缚,终不过尔尔,凡人罢了。”

“放肆!”安鹤喝斥一声,面露嗜血笑容,抬掌便击向沈问玉的天灵。

“嗯?”元敏的声音虽淡,重重华殿里闻之却冷若冬日寒风。

安鹤面朝沈问玉,低着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松开时掌势已收,俯身恭谨而退。

元敏的目光从安鹤身上收回来,看向沈问玉,眸中不见怒意,只淡声道:“本宫说了,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沈问玉低低笑了几声,血染宫毯,刺目如梅,“侯爷所爱的女子,闺名中带着青字,太皇太后寻遍了朝中三品文武的府里也未寻着她,因为她不叫郑青然,亦不叫姚蕙青,而是姓暮,闺名暮青!”

暮青?

“她是汴州汴河城古水县的仵作之女!”

“……”

“古水县这些年来可是我大兴出了名的升官福地,为求三年九品知县,需奉十万雪花银,太皇太后可知为何?因为古水县有暮家人在,暮家父女验尸无数断案如神,暮青有阴司判官之名,她虽是女儿身,在古水县衙里却俨然我大兴朝的女仵作!”沈问玉笑了声,不知是嘲讽大兴,还是嘲讽自己,“她能做得大兴的女仵作,怎就做不得大兴的女都督?”

“世间绝无如此巧合之事,去年六月起,暮家人不知所踪,至今不知生死,而西北新军中随后便出了一个断案如神的少年,仵作出身,年纪相仿;侯爷说他心仪的女子在三品朝臣府上,太皇太后遍寻不着,而江北水师都督偏偏就是三品武职;侯爷戍边十年,军中三十万儿郎,何处与女子相识?除非那人就在军中!如若那人在军中,除了有验尸之能、断案如神、曾是侯爷旧部的英睿都督,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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