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吩咐人收拾东西,才打包了几个箱笼,寝屋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了。
外面天气晴朗,裴青临额上和脖颈却被细汗浸湿了,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一缕青丝滑下来,慢慢滴在他挺直的鼻尖。
他逆光矗立在门口,长久不动。
猗兰宛如老鼠见了猫,还以为王爷是来抓奸的,吓得尖叫一声就跑了。
沈语迟颇是无语,见裴青临这般,又紧张起来:“你,你怎么了?难道是娘娘出什么事了?”
裴青临这才动了动身子,走近了几步,喉结滚了滚:“我见有人在收拾行李。”
沈语迟忍了忍,语调还是带了几分气:“你不是不准我探望贵妃,让我避嫌吗?”
裴青临轻轻道:“贵妃无事。”
沈语迟松了口气,还没细问,裴青临指尖抹去鼻尖的汗珠:“我这回去宫里,见到当年沈贵妃身边的一个旧人。”
她愣了愣,他语调有些奇特:“他告诉我,当年母后一心求死,但她碍于律法,不敢自戕,便让沈贵妃杀了她。”
沈语迟瞪大了眼睛。
他继续道:“他还告诉我,我当年身中奇毒,是因为沈贵妃的父亲寻来了奇毒禹强,而沈贵妃隐匿不报,我才会遭此横祸。”
沈语迟越发惊愕,忍不住攥住他的手臂:“你...”
裴青临低头看着她的纤纤五指,轻轻道:“我也不瞒你,我那日让你避开,不与我同去见娘娘,是因为我已经想好了要让沈南风和沈家涉事的一干人陪葬。”
“可哪怕在我还以为沈贵妃杀死我母后,知道沈南风屡屡与我作对的时候,我仍是犹豫该不该对沈家下手,我甚至可耻地想过,只要你沈家交出沈南风,从此不再起二心,我可以为了你再不动他们。”
他直视她的双眼:“我心中辗转良久,娘娘告诉我,沈家并不亏欠我母亲的,现在与沈家有怨的,只有我,只要我肯谅解沈家,两边才能相安无事。”
沈语迟觉着喉间一阵干涩:“那你...”
“沈南风,我必要他性命。”他又凑近了一步,两人间隔极近,他把她脸上的细微神色看的一清二楚:“而除他之外,沈家的其他人...我答应你,我可以抛却旧恨,不再计较沈家加害我之事,从此把沈家当做我的岳家看待,摒弃前嫌,只要沈家不起异心,我绝不会动沈家。”
他低头吻住了她:“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给我生个孩子吧,呦呦。”
沈语迟直视着他:“好。”
第129章
沈语迟早上是被滂沱的雨滴声吵醒的,她低了低头, 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被疼爱过的痕迹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大腿内侧。
虽然裴青临抱着她清理过, 但她腰杆还是发酸, 正要动一动身子,突然发现身下有些不对,他,他...居然没拿出去。
裴青临被他这番动作连带醒了,睁开眼就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不觉一笑, 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早啊。”
沈语迟脸皱成一团:“你, 你出去。”
裴青临笑了笑, 拉着她缠歪了会儿, 两人这才下床洗漱。
等早膳的功夫,沈语迟坐在饭桌边,看着窗外的雨滴出神。
裴青临捏着她的下颔转过来:“想什么呢?”
沈语迟看了他一会儿, 才迟疑道:“你真的...想明白了?你能放下吗?”
裴青临笑了下:“你以为我昨天的话是一时冲动吗?”他含笑地眼睛撞入她眼底:“我想要的补偿,沈家已经给我了。”
沈语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又觉着空落落的,更有些心疼他。不过她天生不会说好话哄人, 想了想道:“你想过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裴青临看她一眼:“我昨日说的话, 你别有压力,孩子的事儿并不急,左右我孤家寡人一个,上面也不会有公婆催促你。”
沈语迟挠了挠脸:“可是咱俩成亲都小半年了, 你一点不急?”
他又沉吟道:“大抵是因为我多年中毒的缘故,现在虽然解了毒,大概还是有些影响吧。问题不在你身上,你不必心思过重。”
这话显见是安慰人的,不过就是现代两口没没孩子,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丈夫也不多。
沈语迟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手:“要是生个像你的女孩就好了。”她说完才觉着,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裴青临见她一脸憨样,不由点了点头:“男孩像你倒好,五大三粗的。”
沈语迟:“...”
裴青临吃完早饭,便赶着要出去,沈语迟看了看更漏:“这么早?你平时不是踩点上班吗?”
裴青临斟酌片刻,缓缓道:“昨儿早上的消息,曹五惊惧过度流了产,她既然没了龙嗣,自然是要处置的。还有涉及戕害卫贵妃的沈南风等人,也要一并处理了。”
沈语迟顿了下,对沈南风实在生不起同情之心,便叮嘱:“早点回来。”她犹豫道:“主谋太子...会如何处置?”
裴青临挑了下唇,淡淡讽刺:“自古嫡子为重,妃妾为轻,太子怎么处置,得看皇上的意思。”
他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曹五沈南风这些涉事人等处置起来没什么难度,直接交由内务司发落便是,他马蹄一拐,去了和柔公主府。
赵梵此时正在对镜描眉,听到裴青临过来,她心中一跳,有些慌乱。她闭目想了想,干脆左右添了两笔,当即画出两道蜿蜒迤逦的远山眉,又换上一身轻烟般的紫色薄纱长衣,衬的她丰腴婀娜身段若隐若现。
她有足够的信心,没有人可以查到卫贵妃的事儿和她有关,就算卫贵妃命大没死,她最多是谋划失败,不会牵连到自己。是以她见着裴青临也是惊而不乱,盈盈福身:“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难道是他终于厌憎了沈家,所以前来寻她?
她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很低,心里还是不由砰砰乱跳起来。
裴青临淡淡看她:“听闻公主最近和太子走的颇近?那你可知太子毒害贵妃之事?”
赵梵心里生出一股尖锐的恐惧,她心念急转,面上一片哀婉:“太子早就图我美色,屡次三番纠缠,只是我对他无意,而且我们二人如今是兄妹名分,我岂肯委身于他?不过勉强周旋罢了!我们二人并不亲近,他要毒害卫贵妃这等密谋,岂会告诉我?”
裴青临有些感慨自己的眼光之精准,倘是别人被质问上门,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她却极快地想出这套说辞来,不愧是自己选中去北蛮的人。
他弹了弹手指:“罢了,看来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他随口吩咐:“来人。”
两个虎贲拖着一个浑身血渍,奄奄一息的婢女上来。赵梵定睛一看,这婢女正是她前些日子回家探望双亲的贴身侍女。
婢女见到她才勉强睁开眼,瑟缩地躲开目光,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前段日子,太子频频来公主府见我家公主,公主推拒了几天,便和太子媾和到一处...太子信任公主,同她诉说了卫贵妃拦着不给曹五姑娘位份的事,公主便出了主意,让太子毒害卫贵妃,她还...”
赵梵声音尖利地道:“你胡说!”她抬头看向裴青临,急急道:“我和卫贵妃无冤无仇,卫贵妃待我又一向温柔宽厚,我甚至还想认卫贵妃为母妃,我有何理由要毒害她?而且王爷,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心系于你,怎么会谋害你亲近的长辈让你难过呢?”
她阴狠地看向婢女:“这婢女前些日子偷窃我首饰,被我责罚了一番,因此怀恨在心,这才故意...”
裴青临淡淡截断她的话:“曹五是沈家人献上的,你唆使太子谋害卫贵妃,无非是想让我厌弃王妃,唔,让我猜猜,卫贵妃当初不欲把你记在名下,你怕是也怀恨在心吧。”
他随意捡了张圈椅坐下,手指轻轻点着下颔:“太子都在皇上面前认了此事,莫非你还要说太子冤枉你?”
其实太子算是个情种,硬是没把赵梵交代出来。不过赵梵显然信了他的话,面色灰败:“王爷...”
裴青临指尖轻点着桌面,卫令端上一壶鸩酒:“看在你为我办事多年的份儿上,留你个全尸。”
赵梵面如金纸,身子摇摇不稳,她垂死挣扎:“王爷,我为你谋划多年,甚至不惜牺牲清白嫁给北蛮王,你不能就这么杀我!”
裴青临叹了口气:“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为我办事,是因为我救下你性命,让你免于为娼,哦,我甚至让你当上了邺朝的长公主,只要你不作死,我可保你一生富贵煊赫。我在北蛮布置的人手不止你一个,你为何总觉着自己立下了赫赫之功?当其他人都是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