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眼前的光亮耳边的嘈杂通通消失了,我再次陷入沉睡当中。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笛音,绮叠萦散余音袅袅,不是轻快欢畅的曲调,而是呜咽婉转如怨如慕,似是在诉说少女心事,不语含情,水调何人吹笛声?
我终于能将眼睛睁开,首先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眨眨眼睛才看清是阿粟,她已经哭到眼睛都红肿不堪。
看我醒来,婢女们再次围了上来,管家带着大夫也赶了过来,我看到众人都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苦笑,如果我死了,他们大概也都活不成,他们心里肯定对我及其怨恨,我如此任性,害得他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等我终于可以坐起来的时候,江风眠走进来,仍是一袭白衣出尘脱俗,手里还拿着一支笛子,那笛子通体乌黑,但雕刻着螺旋花纹,尾部还坠着红缨穗,没有华丽珠宝的装饰,反而更显雅致。
“刚才是你在吹笛?那首曲子叫什么?”
“回禀王妃,叫忘情”
“为何吹这首曲子?”
“在下想这首曲子比较符合王妃的心境,能让王妃快些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
“四天五夜“
“你来了多久”
“一直在,您病的很重,王爷放心不下,便嘱托我留在王府看顾您”
“温承昀若是真的在乎我的死活,他怎么不来”
“王爷来过,但因公事脱不开身,又走了”
温承昀来过?那就是说我听到的不是幻觉?
“我差点死了,他记挂的还是他的公事,朝廷能有这么一位忧国忧民的王爷,真是社稷之福啊”
“王妃,我知道您心里对王爷有怨,但是以后真的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就算您不珍惜自己,也要为这些伺候您的人多考虑几分,他们何其无辜?那天晚上侍奉在青鸾殿的婢女全部被鞭笞并被赶出王府,管家被杖责,那个被您抢走佩刀的侍卫被处死,卫将军也因为伤了您被连降三级,那几个拖您回去的兵士全部挨了军棍,还好您醒了过来,您要是醒不过来,怕是这郢王府所有下人都要被处死了”
我无比震惊,温承昀竟然处死了那个侍卫!他竟然真的下得去这种狠手,明明是我抢走的佩刀,那侍卫有什么错?他为何迁怒于人滥杀无辜?
缓了半晌,我黯然开口“那个侍卫是否有家人,是我对不起他,我想补偿他的家人”
“王爷已经都安抚好了,无需王妃忧心,只希望王妃今后不要再因自己鲁莽连累无辜之人”
我想起来那晚的战事,连忙又问“那日晚上是不是在打仗,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风眠迟疑许久,说“王爷和温承谟开战了”
“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吗”
“梁王年事已高,前不久中风瘫痪在床,为了争夺梁王的封地和爵位,所以他们开战了,还有王爷和温承谟并非一母同胞”
“他们不都是嫡子吗,怎么会不是同一个母亲?”
“温承谟的母亲是梁王的原配王妃,病逝后梁王将王爷的母亲扶正,所以王爷也算嫡子”
“那我父皇呢,他们在上京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开战,父皇难道坐视不理吗?”
江风眠过了许久才回答我“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王爷和温承谟开战,削减的总是梁王的势力,陛下当然希望看到这种结果,自然不会插手”
我当时并未觉察出这里的诸多不合理性,便信了江风眠所说
“温承谟是嫡长子,理应继承梁王的爵位和封地,温承昀已经被父皇封了郢王,还娶了公主,仍嫌不足,竟然狼子野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王妃,您这话传到王爷耳朵里,他会不高兴的,王爷文韬武略雄心壮志,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做一个郢王”
“我说的都是实话,作为臣子作为儿子作为兄弟,他这种行为就是大逆不道,怪不得他一直不告诉我他在做什么”
“王妃,今日我原本不应该和您说这么多,既然您知道了,还请您保密,否则我的下场不会比那个侍卫好多少”
“我明白,我不会再害了你”
那之后的许多个夜晚,我偶尔还是会听到战乱的声音,那声音让我心惊肉跳。一开始我很不齿温承昀野心勃勃觊觎不属于自己东西的行为,可是慢慢的,我内心里在为他开脱,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不是被逼的?鄙夷也转为了担心,他会不会受伤?如果失败了他会是什么下场?温承谟会不会杀了他。。。我不敢往下想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也算亲兄弟,应该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虽然父皇目前没有插手,但温承昀毕竟是我的夫君,父皇总不至于看着温承昀出事还坐视不理,想到此,我稍微放心了些下来。
温承昀还是没回来,他应该已经知道我醒了,可是为什么不回来看我,难道他受伤了?自从那个瑾娘将他叫走之后,我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再见到他,我原本以为他把我抛在了脑后,可是他既然让卫将军护着王府,说明他还是在意我的。女子总是这么傻,他对自己的这一点点好处,可以让自己原谅了他对自己所有的不好。
这之后,江风眠偶尔会进府陪我说说话,我想从他身上了解温承昀的安危,所以不再赶他走,可是他总是语焉不详,问得急了,他告诉我温承昀没有受伤没有性命之忧,双方正在和谈之类的,我虽然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第13章 惊世3
初雪那一日,我坐在青鸾殿内挨着碳炉捧着手炉赏雪,虽然很怕冷,但我很喜欢看雪,还是吩咐婢女把这殿门打开,好欣赏殿外的雪景。
灰暗色的天空像漏了一般,洒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天地间突然生出了无穷无尽白色的蝴蝶在漫天飞舞,万物似乎都静止了,只听到簌簌的落雪声,世界银装素裹一片洁白,好像将这凡尘中的一切喧嚣一切烦恼都掩埋了。
江风眠再次进府,他说给我带了上好的鹿肉还有上好的黄酒,我笑了,想不到他也是如此懂生活有情趣之人。
婢女在殿内准备了炭烤架子和炙盘,鹿肉就挂在炭炉上方。
江风眠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准备去割那鹿肉,我看那边匕首很是精致,连忙阻止。
他将匕首递给我,我接过后仔细端详,刀柄是青白玉制成,握在虎口里十分贴合,刀鞘以金丝银缕钩镂,刀锋上刻着左右对称的盘云锦纹,刀锋发出冷冷的银光,应该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如此精美的匕首,用来割这荤腥之物,太暴殄天物了”我将匕首收入刀鞘中,还给江风眠,他没有去接。
“王妃喜欢的话,这匕首就赠予您吧”
“这把匕首世间难寻,为何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只希望王妃活的开心些,您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我心里微微一动,但不动声色,“这匕首可有名字”
“忘归”
“我没记错的话,江公子字忘归”
“正是”
“多谢江公子一番美意,忘归刀我就收下了”
我将刀递给阿粟,她帮我收起来
江风眠使用婢女递过来的银错刀,将鹿肉一条条割下,放在炙盘中炙烤,鹿肉接触到炙盘的瞬间滋滋作响,受热卷曲的鹿肉似乎是在炙盘上舞蹈一般,鹿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胃口大开。
“阿粟,今天不必侍奉,坐下一起尝尝这美味吧”
阿粟不敢动,我将她拉过来按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王妃和阿粟姑娘似乎情分很不一般”
“阿粟自我4岁起就陪在我的身边,陪伴我一起长大,表面是主仆,实则如同姐妹”
“阿粟姑娘是不是无法开口说话?天生如此还是?”
“我15岁前她都会说话,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能说话了,我忘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她比划着告诉我,她生了一场病,然后就哑了”
“哦,可惜了”
“来,我们干一杯”我举起酒杯,和阿粟还有江风眠碰杯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看到远处有人踏雪而来,由远及近,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还未看的清那人的长相,他的衣服先映入眼帘,靛蓝色的长袍织就着金色图案,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