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安稳坐在身旁,夏侯遗方才松手。
“看来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个啊。”他讪讪地说。
一阵安静,二人望着空中明月,露出浅浅笑意。
“解儿,我有个疑问,想问你很久了。”他终于找到机会,定定地看着解儿的脸。
“什么?”解儿没有看夏侯遗,仍然望着月亮。
月光之下,她的面庞越发显得精致,只是神情黯然,似乎有着无尽的心事,令这张无比精致的脸看上去如同毫无生气的瓷器一般,让观者的心也酸楚起来。
夏侯遗回过神,才发现解儿似乎已瞧了他半天,等他接下来的话语。
“咳咳。”夏侯遗忙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你是佘庄主的亲外甥女对吧?”
“是。”解儿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他想问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做下人的事情……也不是那种下人,只是他们对你恭敬,却还让你做下人活计,我很疑惑。”
夏侯遗觉得自己说话颠三倒四,不好意思起来,又生怕解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加重语气问道:“解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解儿转过头去,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这是我自己要求的。”
夏侯遗仔细地观察着解儿的每一个神态,想捕捉到些什么,却是徒劳。
他感到解儿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是他想知道,急切地想了解这个女孩的一切,即便她用沉默终止,他还是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我想知道。我们是朋友对吗?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互相说说心事,对吧?”
解儿转头,对上夏侯遗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映着皎洁的月亮,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心不由为之震颤。不仅仅是因为这双瞳自然的美丽,还因为那样诚恳、关切、带爱怜的眼神。
解儿避开夏侯遗的眼睛,淡淡说道:“我自幼家遭变故,纵使舅舅一家待我再好,依旧是寄人篱下,我不愿白受人恩惠……”
“变故?难道只剩你一人?”夏侯遗睁大眼睛,惊奇之色夺目而出。
“是啊。”解儿笑意苍白。
夏侯遗张了张口,想继续问,可一时间又不知该问什么。也许因为解儿与他都是孤儿,也许因为他们都“寄人篱下”,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舅舅待他如亲生儿子,将一切最好的东西毫不吝啬的给予他。而解儿的境遇比他要凄凉不少,佘元伯虽对她言语尊敬,可似乎带着几分疏离,一点也不亲熟。
二人静静地坐在假山上,静静地看着月亮在浮云中忽隐忽现,时间仿佛被拉长再拉长,没有尽头。
第3章 冲突
一阵敲门声响起,夏侯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门前地面耀眼的光亮,才发现已过午时。
“勿念,你醒了吗?”门外传来解儿轻柔的声音。
“起来了!等我一下就好!”夏侯遗如风一般打理好衣着,洗漱了一番。
打开门,面前的解儿“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夏侯遗看着解儿秀丽的面容,不知不觉也笑了。
“半夜不睡,第二天日上三竿,还得我叫你起床。”
“啊?”夏侯遗傻呼呼地笑着。
“舅舅有事找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解儿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一瞬而逝。
厅堂内,佘元伯与夫人坐于主位,侧面坐着个身着蓝色锦衣,足蹬绢花绣鞋的美貌女子,正是佘莲之。
她没有看步入厅堂的夏侯遗二人,却神情傲慢。
“小侄昨日晚睡,不知已过午时,迟来之过,望佘伯伯见谅。”夏侯遗作揖表示歉意。
佘元伯扬起手哈哈笑道:“贤侄客气什么?随意些,就当此处是自家,无妨、无妨。”
“怕是夜半调情,相谈甚欢,以致于睡得入了迷,忘了时日吧。”佘莲之话语尖锐,令人闻之难受。
夏侯遗面色微变,强压怒气,破有礼貌地问道:“这位是?”
佘元伯也知女儿失态,狠狠地瞟了佘莲之一眼,笑对夏侯遗说道:“小女莲之,她前几天自外归来,身体有恙,一直在房内养病,未能及时与贤侄引荐……莲之啊,这位就是夏侯公子。”
“见过佘小姐。”夏侯遗作揖。
不料那佘小姐毫不不客气,反而直直地盯着夏侯遗,用她惯有的傲慢尖锐的口气说:“果然英俊不凡,怪不得我那平日里不与他人多说一句的妹妹会不惜攀岩与你谈心事。”
“佘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侯遗按捺不住愤怒,声音也不自觉大了几分,他瞧了瞧身边的解儿,可她并无反应。
“莲之!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佘元伯赶忙训斥女儿。
哪知佘莲之对其言充耳不闻,一双尖锐的眼睛又看向解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妹妹你本该做分内之事,却与男子半夜私会,真是太丢脸了!”
夏侯遗被佘莲之的话气得火冒三丈,可眼见解儿毫无反应便泄了气,正自疑惑,却听耳边缓缓响起解儿清冷镇定的声音。
“姐姐多虑了,我办妥了事情后才遇上夏侯公子,这个姐姐应该比谁都清楚。”
解儿对上佘莲之的眼睛,这般镇定中暗含的孤高与不屑,一下子激怒了对方。
“我最讨厌你这种表情了!”佘莲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挑衅的人反倒像受了挑衅一般。
“你以为自己从容不迫?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你只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下人!若不是因为乾……”
“住口!”佘莲之后面的话被佘元伯的吼声截断,她自己似也察觉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哼”了一声坐回原位,闭嘴之后不发一言。
“让贤侄见笑了,小女顽劣,我会好好教育她。请贤侄大人大量,不与她一般计较。”佘元伯被女儿一闹,尴尬不已,转头对解儿冷淡地说:“送夏侯公子回房。”
“是,夏侯公子随我来。”解儿轻声应着,语气平静,仿佛刚刚的事情与她无关。
夏侯遗又是生气又是疑惑,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解儿走了。
二人走后,佘元伯长叹一口气,对女儿训斥道:“你太不像话了!要是多一个人知道解儿的事情就糟了!”
佘莲之自知说错了话,却还嘴硬道:“那丫头这几日与夏侯遗走的那么近,指不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了!”
“别任性了!多一个人知道她的事情,她便会多一份危险,这点她可不含糊!看夏侯遗的样子,应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佘夫人听地不甚耐烦,一心惦记撮合夏侯遗和佘莲之的事情,叹着气说:“这次本来要让你和夏侯公子好好相识一番,可你这不懂事的丫头,竟给自己坏事……”
“爹、娘,你们想结交权贵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牺牲终身大事,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们要是勉强我,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佘元伯夫妇异口同声,惊讶不已。
半响,佘夫人迟疑地问:“你……有心上人了吗?”
佘莲之微微一怔,脸红了起来。
长廊之中,只闻步履匆匆。
夏侯遗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忍了回去。
他和解儿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夏侯遗房间门口,解儿准备走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佘家的人在监视你对不对?”
解儿默不知声。
“不止一次了对不对?”
解儿依旧不言语。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解儿转身欲走,胳膊却被夏侯遗一把抓住。
“解儿,你和佘家的关系真是太奇怪了,我如何都想不通。我也知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该过问……可是你——”
“夏侯公子!”解儿打断夏侯遗的话,仍淡然道:“你想多了,每个家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家事,有何奇怪?”
夏侯遗仍然不愿放弃,又问:“可佘莲之对你的态度……”
“我毕竟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住在佘家,若我是姐姐也会不自在。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姐姐不喜欢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夏侯遗见解儿无心回答他的疑问,又想到佘庄主对自己的恩情,也不好再多管闲事,慢慢放开解儿。
解儿正欲离开,又转过身来对夏侯遗说:“你若是伤病好了,就早些回家吧。我想你舅舅见你许久未归,一定很着急了。”说完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