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番生不如死之后,锦瑟也没动摇,招出更多的事,佐证真正居心叵测的是梁王。她要的,已经成了泡影,那他就也是她的弃子。料想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帝会亲自走这一趟,亲自揭露他的真面目。
皇帝满意而归之际,褒奖了锦衣卫的人两句。
锦衣卫的人,除了莫坤都还有点儿懵:这种反转再反转的事,饶是他们,消化起来也很吃力。
当夜,皇帝就召见太子,细说种种。并不知道的是,莫坤已经提前递了话,卖了人情给太子。
太子早就深思熟虑,恳请皇帝一定要给梁王些教训,以免梁王做出更让皇帝伤心的事。
本来么,做父亲的对儿子都是没事算计这个猜忌那个,根本不顾父子情分,那么,他又有什么顾念手足情分的必要?
但也仅此而已,并没趁机说梁王别的不是。他要是那么做了,皇帝会说他得理不饶人,也就算是卷进去了。他还不知道他?做这种皇帝的太子有多难,只有他知道。
皇帝还算满意,轻描淡写地说,梁王以前的差事,你接过去吧。
太子死活不肯,说自己能力有限,担不起更多的差事,还需在父皇的提点下历练些年头。
皇帝完全满意了,说也有道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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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一个夜晚,蒋府,外书房。
蒋云初坐在桌前,帮贺颜雕刻印章。没错,就是她要送给他的那一枚。小家伙跟他,从来是颠三倒四,不讲道理的。
贺颜坐在他对面,手里一叠字条,上面写的是许夫人今日动向。
这种事她是头一次经历,整合消息简直其乐无穷。
之所以晚间来到他这里,是她想他了,派知味斋的人传了给字条给他:缺一味叫做当归的药材。
他跟她作对,推了晚间的应酬,派人手接她过来。书院巡夜的人会略过有差事在身的人,这样的话,便不如让她来家里,待着更舒服自在。
贺颜看完字条,喝一口味道醇香的茶,说:“许夫人的娘家今日有宴请,她回去了,遇到了王家的人,就是杨素雪和她婆婆。”
蒋云初问:“偶遇么?”
“不是。”贺颜立刻道,“杨素雪和她婆婆是不请自去,在这之前,杨素雪曾派人递帖子到许家。婆媳两个还没去许家,但是,杨素雪和许夫人的下人开始走动了。”
蒋云初又问:“许夫人有自己的人手了?”
贺颜点头,“是啊,最近从娘家带回去一个管事妈妈,一个大丫鬟。许叔父不大管束她了,不是不知情,就是无所谓。”
蒋云初看她一眼,“许叔父不管她了?你相信?”
“不然呢?”
“我是不大相信。”蒋云初提醒她,“你要办的事,不是大事,拨给你的就是能力一流但经验不足的人。让他们别只盯着许夫人,也留意着许叔父那边。”
“……可能么?你怀疑许叔父——”
蒋云初道:“他就算要与许夫人冰释前嫌,大可等到许书窈出嫁之后。这些年他都不能释怀,到了爱女谈婚论嫁的年纪却要释怀,你信?”
贺颜想了想,“可是,书窈的亲事,起码也得他们一起张罗,不让许夫人出面的话,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吧?”
蒋云初牵了牵唇,“许叔父不是计较那些的人。面子算什么?我怀疑,这是他给许夫人的最后一次机会。她不生事,还能继续做夫妻;生事的话,她就不用再做许夫人。”
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对人脉、身边人,大多数的人会选择逐步剔除,只留下完全放心的,实在不省心的,就找机会名正言顺地疏离、发落掉。
许青松对许夫人的惩戒,看起来没什么,其实挺狠的:该休了你,但我就是要留着你,长年累月地磨着你。他想把那女子逼得发狂,主动要死要活地闹和离,可惜许夫人没出息,始终没那么做。
贺颜静下心来权衡,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样的话,我不是多此一举了?”
“没。”蒋云初眉眼间都是笑意,“说起来,许夫人算是忍气吞声韬光养晦了好几年,许叔父兴许会低估她。君子与小人斗法,谁吃亏还真说不准。更何况,我也是猜想而已,或许错了。”
“你不会错的。”贺颜说,“我这也算是帮衬许叔父了,要是他没防住,我这儿可以接应,也很好。”
蒋云初嗯了一声,继续凝神雕刻印章。
贺颜走到他身边,“歇会儿吧,累眼睛。”
蒋云初从善如流,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揽她到怀里,笑微微地问:“想我了?”
“你不想我么?”贺颜反问。
蒋云初亲了亲她额头,“你说呢?”
贺颜就笑了,“知道你这一阵忙,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想看看你,哪怕说一两句话就好。”
“的确是不大清闲。”蒋云初歉然一笑,“梁王的事刚有眉目,他回京之后,还会有一番挣扎,要更加谨慎地应对。”
“这次可以将他打垮么?”贺颜问。
蒋云初失笑,“怎么可能,端妃不死,他就有戏唱。”皇帝对亲生儿子都凉薄冷酷,对后宫一些女子却算得长情,反正不管怎样,是一直在宠爱着。
“那可怎么办?”贺颜小声嘀咕,“能让端妃倒台就好了。”
“不着急。”他拍抚一下她的背。
“要是我能帮你就好了。”她又嘀咕,有些懊恼的。
“那些事你应该知情,但是不准上火。”他说着,抵住她额头,“不然,我这就吃了你这条傻乎乎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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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更新(小修)
他说过,她居然指责一只猫对一条鱼不够亲昵。此时贺颜想起, 甜甜地笑起来, “纸老虎,我才不怕你。”
很少见的, 蒋云初有些悻悻然,“贺颜, 你这是实打实的恃宠生娇。”
贺颜飞快地亲了他面颊一下,“谁让你这么好呢?”
蒋云初立时被哄得服服帖帖, 没来由的, 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小时候怕先生, 黏他,对书窈又是护短儿的架势——那么小一个人, 会尽其所能地去帮一个人,并不管自己可不可以。
可有时候又特别拧巴, 譬如儿时她赌气那次, 他寻到她, 回去的路上——
他牵着马, 贺颜走在他身旁——他想骑马带她回去,见她似乎有些害怕, 就改了主意。
贺颜哭了一场,情绪正常了,话就多了起来:“不要跟先生说我哭鼻子,他会笑话我。”
他点头,“不说。”
贺颜沉默了一会儿, 问:“我可不可以写信给亲人?”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可以,我帮你送到他们手里。”这不是那小孩儿以为的那么简单,不做好打算,真不能应她。
她立时笑靥如花,“我们等会儿去钓鱼,好不好?”
他想一想,“不如放风筝?”比起钓鱼,手上而言,放风筝更省力些。是记得,她那双小爪子还有伤。
“好啊!”贺颜雀跃不已,随后又问,“云初哥哥,你为什么很少主动和人说话?”
他笑,“天生这样。”也只能这样回答。
贺颜有些担心:“那我跟你说话,你会不会烦啊?”
他唇角扬了扬,“不会。”
“那我就放心啦。”她说,大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弯月。
贺颜依偎着蒋云初,也想起了小时候一些事,确切地说,是相识最开始的一些小事:
那个黄昏,雷声滚滚,闪电划破云层。行至崎岖陡峭的路段,弃了车马、遣了随从,陆休与她和蒋云初徒步前行。
陆休走在前面,他们遥遥相随。
薄薄的鞋底渐渐耐不住砂石路面的粗粝,被硌得脚底生疼。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让她觉得煎熬的,是电闪雷鸣带来的惶惑,还有心头种种疑问:
爹爹娘亲哥哥去了哪里?
为什么她要急匆匆随师父离开京城?
这般揪心的思绪,也不能让她忽略脚下的疼痛。
实在受不住了,她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