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林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如果不是鼻尖还有微弱的呼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
陈实知道，他还醒着。
而他今天来，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劝动林昊，让他主动说出密码的。
小叶医生终于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小心谨慎地给林昊扎了一针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上，末了将留置针头固定住，明显是做好了随时嗑药的准备。
陈实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用一个正常的开头，暂时地先把林昊和顾舟之间那点禁忌的往事往后拖一拖。
林昊的眉头因为针头的扎入而轻微皱了皱，陈实趁此机会开口道：“林昊，现在的情况我相信你心里非常明白，继续拿着储存箱的密码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你应该知道，无论你给不给密码，我们都会全力给你治疗的。”
林昊无动于衷地躺在床上，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
陈实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说道：“你之前想让医生过来给你治病，现在医生来了，你还想你师兄一起过来，他也来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林昊的表情终于在听到“师兄”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动了动。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床边的两个人，半垂着眼，嘴唇小幅度地开合，发出几个微弱的气声。
“你说什么？”陈实皱眉头将小叶医生的轮椅推到床脚，然后俯下身去，靠近林昊，“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你们……知道了？”
陈实心里一跳，林昊没有说知道什么，但陈实明白，他说的就是他对顾舟的感情。
在心里飞快地权衡利弊之后，陈实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不过来？”
陈实心里飞速转动：“他过来了，你就肯说了吗？”
林昊答非所问：“对，不能让……师兄……过来，再看到我……这个样子。”
说完，林昊又闭上了眼睛，单方面结束了交流。
他想，我只要见你一面就好。原来的我你就不喜欢，现在应该更加不喜欢了吧。
密码的事，依旧没有太多头绪。
柏钺盯着认认真真、重新开始梳理记忆的顾舟，感觉不是滋味。
连我都想不起来，还想想起林昊的事情，做梦！
记忆中，一个穿着浅灰色厚棉袄的小男孩站在院子外的一个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兔子糖画和一个老虎糖画，脑袋上戴着一顶兔毛的帽子，仰着头左左右右地看着那树，然后，男孩似乎看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冲着附近一个小院大喊道：“宋阿姨，我看见一个玉兰的花骨朵啦！玉兰就要开花啦！”
柏钺穿着一件皮袄，鼻子下方还挂着一道鼻涕流过的痕迹，他仰起头，看了看前面那棵怎么看怎么普通的树，有些奇怪地想到：玉兰花很漂亮吗？在北方，不都只有女孩子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吗？怎么一到南方，连男孩子都喜欢看花了？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小男孩毛茸茸的帽子，说道：“你喜欢玉兰花？”
小男孩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一点的陌生男孩子：“嗯。你是谁呀？”
柏钺用衣袖擦了擦又开始流出的鼻涕，说道：“我是柏钺。”
小男孩歪着脑袋，似乎是在自己有限的文字储存中检索这两个字，他疑惑地重复道：“白月？”
这好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于是，小男孩将手里的兔子糖画递给柏钺：“我请你吃糖吧。”
柏钺嫌弃地看了看那个胖乎乎的兔子，指着老虎糖画说道：“我不要兔子，我想要老虎。”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将老虎递给他：“给你。”
吃着糖画，小男孩含糊地说道：“我叫顾寒舟，是不是很好听？”
……
会议室里，落长河主动提出去林昊房间里陪着小叶医生，时刻监护病人的情况，毕竟三号避难所刚启用不久，各种设施都还不完善，陈实少将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守在那里。
余下的几人将所有能开的脑洞都开了一遍，然后顾舟将所有有可能的密码都记录了下来，足足有十多条，一个个去试显然是不可能的。
回过神来的柏队长迈开长腿，将顾舟手里的纸条扯了过去，随意看了看，然后汗颜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第一次吃饭的金额？第一天见面的时间？顾舟的身高体重？你们脑子怎么了？”
其余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在心里吐槽。
队长，你行你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人内心的呼喊起到了作用，柏钺还真的开始沉思起来，他将纸条还给顾舟，右手摩擦了两下下巴，然后说道：“一般情况下，暗恋的一方对于被暗恋一方的各种行为都有自己独特的解读，他们印象深刻的东西在对方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很随意地东西，比如路上偶遇时的一个客气地微笑，教室里不小心坐到了同一排，撞到对方时一声礼貌的道歉……这些都可能让暗恋产生一种自己受到关怀的感觉，从而赋予那一瞬间独特的意义，至于林昊说的密码嘛，我个人认为应该也属于这一类，从密码的属性来看，应该是一样对他来说具有独特意义的东西。”
顾舟挑着眉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一瞬间变身情感导师的柏钺，好奇地问道：“队长，你这么熟悉，是经历过不少？”
柏钺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旁边的赵田田压低声音，凑到顾舟耳边：“队长母胎单身。”
顾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苗苗！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什么？！”柏钺眼尖地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怒道。
赵田田立刻坐直，目不斜视。
顾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了看怒目而视的柏钺，识趣地没有接话，继续检索起自己的记忆来。
长途汽车站。
林昊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一群学长学姐的中间，有些腼腆而又局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林昊和他们虽然是同一所大学的，但两个学院却在同一个省的两个市里，虽然是临近的市，但往来还是需要乘坐大巴，十分不方便。
候车厅外拥挤的人流仿佛是一幕幕走马观花式的电影，林昊四处张望，都没有看见自己电影的主角。
顾师兄为什么还没来？
汽车还有二十分钟发车，按照道理，林昊现在应该检票进站，而不是在这里发呆。
算了吧，林昊有些自嘲地想了想，师兄每天那么忙，怎么会来自己这样一个不太熟悉、只一起工作了三个月的普通学弟送行呢。
他冲着学长学姐笑了笑：“我先进站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大家。”
正要转身，一个学长拉住他的胳膊：“别急，你顾师兄去给你买特产去了，再等等。”
林昊睁大眼睛，耳膜轰轰作响，周围的一切闹声仿佛变成了统一的白噪音，让他在大脑里恍恍惚惚。
果真，两分钟后，拉着一个黑色小号行李箱的顾舟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把将行李箱塞到他手里，说道：“师弟，里面都是特产，带回去和你老师一人一半。”
在交换拉杆的过程中，顾舟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林昊的手背，林昊仿佛被烫伤了一般，手指轻轻蜷缩起来，然后又稳稳握住拉杆。
上面还残留着人的体温。
他魂不守舍地说道：“知道了，师兄，谢谢你。”
顾舟毫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检票去，不然进不去了。”
这一路，林昊都没有回头，背影有些僵硬。
算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胆小而又退避的人，见不到人的时候满心期盼，见到了又不敢去看。
候车室外，一个看起来十分强壮的男生随意地对顾舟说道：“师弟，我们还在奇怪你们去这么久，原来是买多了特产装不下，又去买了一个箱子啊。”
一旁的女声也接话道：“对啊，你买这么多干嘛？又不好拿。”
顾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说道：“主要是给林昊的老师带一些礼，毕竟是我老师求的人家。”
……
记忆回笼。
会议室里，顾舟看了看一脸崩溃的众人，缓缓说道：“我好像，知道密码是什么了。”
第26章 初步试探
0-5-2-0。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