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感受到盛翼的怪异表情,四殿下走过盛翼面前时,不动了,低头朝他浅浅一笑,无比温润。
盛翼喉结动了动,寒毛都坚了起来,然后就看到盛夕颜惊愕地朝这边盯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盛又南一张臭脸简直不敢直视。
盛翼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两尊神了,大约是以为四殿下看中自己了罢,哈哈哈,可怜的,恐怕都是被吓的吧。
正好正好,盛翼但凡有一点甜头就是能得瑟起来的人,他瞬间又神清气爽的了。
老妇人颤颤悠悠的声音及时拉开了那两位阎王的注意力:“脉数而虚,两颊微红,唇红舌花剥,舌下脉络曲张。”
哇靠,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盛翼暂时忘记四殿下那惊悚的眼神,心里突地炸了一把烟花。
“嗯,”时贵人极其优雅地轻抬玉腕,用指尖攥着太医院递来的医单在眼前过了过,白眼突地一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入。”
“禀娘娘,”一个男子站了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吹弹可破的肌肤,白净的脸儿,长得甚是清秀,盛翼瞬间就将袖子换了个方向,一脸无比真诚地面对着他。
其实,看美男子也是一种享受。
男子轻轻一揖:“医单是早几日开药所用,想必今日病情起了新的变化。”
底下八卦人士瞬间议论纷纷:“这是太医令赋秋雪赋大人么,好年轻呀,成亲没,生孩子没……”
盛翼越看越不大对劲,最后寒气从颈上噌噌往上冒,把头一缩,转向一边,要不要人活,那神色倨傲、自命不凡的样子与盛夕颜如出一辙呀。
如果不是对盛夕颜这号人有太大的阴影,盛翼顿时有了做媒的冲动。
但八卦的声音永不停歇。
“这么小就,想必,哼哼哼,哈哈哈。”
“有什么好奇怪的,据说跟宫里……嘻嘻嘻,不见得医术有多高。”
盛翼竖起耳朵,没听到下文,急得抓耳挠腮,跟宫里什么呀什么……
时贵人乱入了一个声音:“有三人入围,盛又南,盛翼,叶云寒。”
“那个,赋秋雪到了这把年纪,也该成亲了,我家女儿还未成亲,谁帮我问问?”
“你也敢那,啧啧啧。”
时贵人两个白眼都翻到眼角去了,手指敲得椅子天响:“入围呀,入围呀,各位,听到了吗。”
“以我的能力,入围这种事小意思,”沉浸在八卦中不可自拔的盛翼自夸了一句,对面盛夕颜就飞过来无数把疑惑兼嫉妒的锋刃。
盛翼毫不犹豫地抛了个甜度一百八的媚眼过去。
然后,他似乎听到盛夕颜那边咔嚓一响,不知是骨头裂了,还是指节移动。
接着,他又妥妥从那抹冰蓝色身影那里接到了一个狐疑的目光。
不带这样的,居然看不起人。
不过,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中,总有一件让盛翼感到热泪盈眶,那就是,四殿下——终于——走了,虽然一步三回头,但,走了。
被人盯成筛子一样很悲惨的好不好,尤其是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盯着。
第8章 取血(一)
盛翼一提裙子,一个箭步就朝前窜去,然后,脖子上又习惯性地勒紧了。
他抱着双手,淡定地说:“姐,嫉妒是不好的行为。”
盛夕颜牙齿咯咯乱响,话说她今天咬了这么多次,牙齿没问题么。
“嫉妒你个头,女子要娴静,娴静!”
盛翼一脸我又不是女子,我不需要知道的表情。
在这两位的胶着中,叶云寒那挺拔的身姿从容淡定穿过,如入无人之境。
盛翼:“”……”
盛夕颜:“……”
盛翼揉了揉勒红的脖子,跑到盛又南身后,不满地埋怨几句:“为甚要我懂女子那一套呀,男子我都没弄懂呢。”
盛翼的声音虽小,但是,听到的人还是不少,于是,又波波地飞过来一轮复杂的目光。
盛又南就扳着一张臭脸从他面前一点点、一点点走过,仿佛,他们两人从不认识。
内室不要太雅致,一袭蝈蝈纹白色透明帐幕如烟似雾,一张冰竹长簟青中带黄,一位绝世美男子平卧在薄薄的衿被之下,睫毛浓黑,眼角上翘,鼻眼如画出般俊俏,脸面白中泛着,呃,青紫,咋一看像吸血鬼似的,不过,倒更添了一丝魅惑,没想到一动不动,居然这么动人。
盛又南:“……这室内,真好看。”
盛翼:“那是,这化妆品品种真多,颜色也好看。”
盛又南就看到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小碎步带起一阵风,往侧面架子上那满满当当的化妆品跑去了。
盛又南:“……”
“高级倒是高级,不知什么牌子的?”
盛翼念叨了一句,贱兮兮地伸出手。
前世去超市的时候,倒是偶尔看到,无一例外的瓶瓶罐罐,可燕倾城的这个全是白瓷青钵,也有金碗玉碗之类,香气清芬扑鼻,煞是好闻。
眼看化妆品就要遭遇横祸,突地眼前一花,一道冰蓝色影子结结实实横在他与化妆品面前。
盛翼来不及收爪,指尖碰到那抹冰蓝上,冰冷而又柔软,他顿了顿:“布料不错。”
叶云寒眉头一抽,盛翼就妥妥地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这么冷。
天,这是有多厌恶,我是碰到他的肉了么。
盛翼尚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就下意识地一缩,仿佛迟了一步,就会被那霜刃似的眼光凌迟了一般。
盛翼回想了一下:
“……相公,对对对,说的就是你……”
“……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看,大庭广众之下,我若想做点什么,也不好意思呀,哦。”
“……怎么办呢,离开一会儿就想你了。”
“……”
这话是谁说的,谁说的。
盛翼脸皮这么厚的人,轰地一下竟然红了,这是自己说的么,说的时候没感觉,怎么想起来……。
他搔了搔头,低头看了看裙子,叶云寒没打死自己,是不是算自己运气太好。
心里一阵余悸,想挤个笑容出来,叶云寒早已不看他了,眼光落到了另一处。
盛翼又搔了搔头,得解释一下,一定得解释一下。
其它的都是浮云,老子一世英名才是大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刚才堵着自己不让摸化妆品是几个意思,又不是他家的,这么在乎,呸!
“赋大人,这次,就请你作个监督,”时贵人转头朝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赋秋雪点点头,顺便说了下规则:“各位既已对症,可进去略略察看,再把医治方案说出,择其优者而从之。”
赋秋雪很严肃,二十多点岁的年轻人板着脸装老成,盛翼咋瞧咋不顺眼,尤其是还带着盛夕颜的影子,真是更不顺眼了。
赋秋雪瞧了瞧帐内,把燕倾城从头到脚捋了一遍:“能为二殿下效劳,是下官的荣幸。”
时贵人不知是反感他这个人,还是反感这句话,一张粉脸阴成了黑色。
盛又南两指一抻,拈着没有胡须的下巴先迈出一步,对叶云寒说:“叶公子,先请。”
叶云寒面无表情,微微一弯腰:“盛先生在此,晚辈哪敢造次,请。”
“那,呵呵,盛某就不客气了。”
不就等着人家说这句么,盛翼朝地上呸了两下,就看到盛又南挺胸收腹,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然后,隔着帘幕,看到他轻轻攒着指尖,袖子一捋,按了下去,观脸观唇。
呃,脸色不太对呀,方才还意气风发,现在怎么突然焉了巴叽的。
盛翼心里就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看了看时贵人,这个死女人倒是淡定得不得了,白眼也不翻了,脸色也不变了,连身子都僵住了,当然,两只白得不正常的手正抵死纠缠着。
就在盛又南起身的那一瞬间,盛翼明明从他脸上看出失落、茫然,可是一转身,竟然就转变为不悲不喜,不怒不惊,哇噻,妥妥的奥斯卡金像奖得主有木有。
盛翼感到这病应该不简单,他转头去看叶云寒,那人仍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像冰锥子似地立着,想起前面叶云寒一翻开《起居录》就把病情分析出来的事情,很有可能,他是胸有成竹的,难道说,这么个小年轻竟比纵横医界几十年的老狐狸还厉害,有点不敢相信。
但就盛翼前世看的小说来分析,往往那种天纵奇才就是这样的小年轻,尤其是长得好看酷炫吊炸天的小年轻,这不就是眼前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