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一笑,却笑得眉梢眼角带了些波光。伸手拈了肩头一片竹叶,又抛下。"这个,我自然不会告诉你。"
戚少商哑然,一口闷气无处可发,拿了酒,拔开塞子便往口中倒。顾惜朝闻了酒香,道:"给我,我也想喝。"
戚少商喝了两口,把酒递给他。顾惜朝喝了一口,皱了眉道:"又酸又苦,这什么酒啊。"
戚少商笑了接了酒,猛喝了一口,道:"这偏僻地方,能有什么好酒?有喝的就不错了,还是我跑了五里路去买的呢。"
顾惜朝望了远处青山,悠悠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这地方倒清静。"
戚少商心中一动,笑道:"那就不回那俗世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不好么?若是在这等地方,怕也会少些俗念。身边人都无一个,那些俗物要来作甚?"
顾惜朝闲闲地笑道:"心远地自偏,若真能放下,在哪里不都一样?即使走到了无人烟之处,你就真放得下金风细雨楼跟六分半堂的那些儿事?你真能毫无挂碍,说走便走?戚少商,别再自欺欺人了。"
忽然噗地一声,两人都转了头,却是一尾鱼跳到了岸上,还在活蹦乱跳。顾惜朝张大了眼睛,笑道:"哦,还有这等美事儿,鱼自己送到嘴边来?"
戚少商笑道:"怎么没有?想当年,我坐在那旗亭酒肆,等杜鹃醉鱼端上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结果......我白当了几天伙计,那条鱼我还是没吃到嘴里。"
见顾惜朝伸手在抓那条还在乱跳的鱼,戚少商凑近了他笑道:"再做一次吧?"
顾惜朝把那条鱼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日,道:"鱼倒是挺肥的,下酒不错。问题是这里哪来的杜鹃花?难不成要我做竹叶蒸鱼?"
戚少商笑道:"有东西送到嘴边,总不能让它白白跑了?"
顾惜朝道:"你还真会捡现成便宜。"
戚少商把酒凑到他口边,道:"还喝不喝?再不喝我喝完了。就算是不好喝,这里也没喝的了。"
顾惜朝笑了起来,道:"拼命叫我喝酒做什么?想灌醉我?"
戚少商咳了一声,道:"这两口酒,能醉得了人?"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夺了酒一仰脖全倒了下去。直喝了两腮又泛了红,看得戚少商呆在那儿了。顾惜朝把酒葫芦抛回给他,道:"还怕喝不成?"
戚少商把酒葫芦倒过来,果真空了,干笑了两声,道:"爽快,爽快。"
第27章
草色烟光,落霞残照。就看着那一线光渐渐没于天际,水面上那一波红霞渐渐褪去,四周静得只有微风拂过竹梢的声音。
顾惜朝的脸颊却似染上了那天边褪去的红霞。睁了眼睛似怒似笑地斜睨了戚少商一眼,道:"好烈的酒,喝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一手按了左肩,想站起来,却摇晃了一下。
戚少商伸手手想扶,道:"痛?"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想走,不知是喝了酒有些头晕,又被脚底丛生的野草绊了一绊,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站稳了身,又有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戚少商啼笑皆非,道:"惜朝,走错了,该往这边。"
顾惜朝觉得头晕眼花,一手抓住一株竹子,站住了。那竹身本细,他一人重量都压在上面,那竹那里承载得了,嚓地一声折了,顾惜朝跟着一跌也跌了下去。戚少商看得好笑,也知道下面是柔软的长草,跌不伤,也就没抢过去拉他。
那草生得极深,暮蔼之中,如烟如雨。顾惜朝的青衣就隐在草中,几近看不清楚。
戚少商忽然觉得脚边有什么在跳动,低头一看,那尾自河中跳上来的鱼竟然还未死,还在那里垂死挣扎。戚少商笑了笑,抬了脚把尾鱼轻轻踢回河中,笑道:"今日便宜你了,不必做人家口中餐了。"举了步向竹林深处行去。
戚少商拉开长草,在顾惜朝身旁坐下。只听他口里模模糊糊地喃喃着什么,戚少商凑近了细听,却听他低喃的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戚少商一笑,俯下身,轻啄着他的唇,低笑道:"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顾惜朝挣了一挣,牵动了左肩的伤,蹙了眉头,道:"放手......痛......"
戚少商略松了松手,吻着他脖子道:"你不要乱动......就不会痛......"
顾惜朝强睁了眼看他,怒道:"你就能在这里......"一言未绝,已被戚少商的唇堵了回去,接下来骂人的话也成了含混不清的低喃,却更是把戚少商心里的火都挑起来了。
戚少商一边吻他,一边含混地道:"这附近只有我们借宿那户农家......都是老人家,这边山路陡峭,他们是走不过来的......别担心......"
顾惜朝在他身下一挣,又痛得蹙起了眉头,额头已见了薄汗。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铺在他额上,戚少商看了心动,一点点地吻去他的汗珠。有点咸,他依稀恍惚地想到,曾几何时,在吻他的时候,也品到过咸涩的味道。
"嘘......别动......会把伤口再挣裂的......骨头再移了位就不好治了......"
顾惜朝也知道厉害,那日在马上颠簸,便已痛得死去活来。当下死命地瞪着戚少商,无奈眼中一层醉似的水光,看得戚少商本来是玩笑,如今却真的动了心,也不想管是否这时间地点场合又是不对了。
戚少商伸手,慢慢拉开他的衣襟。夜很暗,很静,只有风过竹梢的沙沙声,轻微而舒缓的流水声。
有星光,些微地透了竹梢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顾惜朝的眼睛里。
星光也被染醉了。
戚少商再忍耐不住,俯了头吻他。先是吻得很狂热,直到两个人都呼吸不过来,才渐渐吻得细腻而缠绵,像一匝丝,就那般把两个人轻轻柔柔地卷在里面。像身边的长草,柔软得像情人的嘴唇。
"......别......这什么地方......"
戚少商眼底,忽然浮现出伤感与痛楚,他的吻,也越来越温柔,越来越辗转,让顾惜朝的心,也在那温柔里辗转,悸动。
"过了今日,或许便无明日......我还是要先要今夜的好......"
赤裸的躯体就袒露在自己眼前,清淡星河在他身上,洒出一片柔和的象牙的颜色。象牙般坚实光润的触感,让戚少商的手,一寸一寸止不住地抚弄着。
戚少商细细舔咬着他的耳垂,逐渐向脖颈移去,渐渐往下。低声笑道:"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说得真好......就像你的皮肤......你用了什么......把身上那般不易去掉的伤痕都去了......"
顾惜朝想动,手腕却被他按住,肩伤在身,又不敢挣扎。只是眼中含了怒气,咬了唇道:"戚少商!这里是光天化日之下......"
戚少商在他胸前咬了一口,顾惜朝惊喘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了。戚少商又在他鼻尖上轻咬了一口,笑道:"这时候,就不要那么多话了......平日里叫你说话不说,这光景儿却什么废话都出来了......我该说你迂呢还是什么?惜朝......"
顾惜朝哼了一声,道:"伤口......会痛......"在戚少商的手下,已经一身都发软了,无力再推拒。即使推拒也似了迎合。
戚少商笑道:"你别乱动,就不会碰到伤口......"
顾惜朝仍在挣扎,偏了头想避开他的唇,低声道:"这里......是荒郊野地......你也太......"
戚少商笑道:"是你自己说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这般的地方......怎么可以放过......"再次凑到顾惜朝耳边,极轻极细地低笑道,"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惜朝你怕什么......还不信我......么......"
不待他说话,便噙住了他的唇用力地吮吸,似想把他整个人都吸到自己身体里一般。
顾惜朝的眼神本已醉意迷朦,此时已更是迷乱,整个人便像化了似的贴在他身上。戚少商似喜似悲地低叹了一声,俯了身,两人的身影都没在那烟绿色的草中。
那片烟绿色在摇曳,是夜风拂过了竹林吧。
有微微的雨丝飘下,飘在脸上,身上,有薄薄的凉意。戚少商侧过身,把顾惜朝拥紧了些。
"冷么?"
顾惜朝摇头。戚少商的怀抱很暧,暧得可以把人心都可以温暖起来的那种感觉。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顾惜朝仰了头,那竹林虽然生得繁盛,却还是能透过绿幽幽的竹叶看到墨蓝色的天,和天上的银河。那天河闪闪烁烁,出奇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