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宝+番外(2)

刘妈给她弄得眼里头都是笑,“嗳,姨在呢啊,搂着咱玉丫头呐。”刘妈平日得顾着玉丫头,其他的也就匀不出心力,东、西、北仨屋柜子里,就没个满的时候,刘妈抱着玉丫头好一通翻,才翻出来条旧厚被子,“明儿天好的话姨给你晒晒,去去霉味儿,先盖着成嚜?”

秋心宝点头揽了被子,跟在刘妈屁股后头,贺青山气头上,也没说让人住哪儿,刘妈只好安排他在西屋左边耳房住,有啥短的,也好顾着他。

真是好一通折腾,总算了了,玉丫头哭了一通,累了,含着眼泪吮着手指头,小脑袋搁刘妈肩头趴着睡着了,她给秋心宝吹灯,一暗,手给攥住,怯嗓子,秋心宝问她,“姨,这宅子那么多,闹鬼嚜?”

真是孩子气,刘妈要他安心,给拍了拍手,“鬼敢来?咱当家的啥样儿你没见?鬼来也要落一层皮呐!”

一个月,秋心宝没睡个安心觉,督军宅子里头女人多,太太、姨太太,睡了抬位的丫头,不高兴了谁都能给他甩脸子,他梦着自个儿哥哥,霸王岭子上有片野栗子林,他哥给他打栗子吃呐,脆甜的嫩栗子,秋老大给砸得脑门红,从树上跳下来,唤他心宝。

贺青山事儿忙,天天晚出早归,少有闲的时候,刘妈不敢拿秋心宝的事儿搅他,反正有她一口吃,也不会饿着秋心宝,更何况,秋心宝还能帮她的忙哩。

这场冬雨可下了几天,好不容易停了,出了好太阳,院子尾东西边有两棵桂花树,生有好些年头,树枝上缠了铁线子,刘妈把秋心宝那床厚被子抱出来,还有些柜里零碎布,一块搭上晒了。

攒了几天脏衣裳,刘妈叫了冬儿丫头一块洗,冬天的井水暖,玉丫头没人照看不成,由秋心宝抱,搬了张椅子晒太阳,刘妈笑着给冬儿丫头说:“俩儿都是孩子呢,玩不到一块儿才叫怪事哩。”

今儿贺青山给军里曹团长请去饮茶,听了两场穆桂英挂帅,坐了汽车回来,一进院碰着个丫头,“玉丫头在哪儿呢,难得闲,我抱抱她。”

现下院里头的伺候丫头,大都是先头太太留下的,多少的,对上贺青山都有点儿羞,垂了黑睫毛,丫头赧答:“刘妈妈抱着呢。”

院里好久没晒东西了,贺青山生得高大,宽肩直溜儿背,一块布一块布掀了,还没瞧见,倒先听着自家丫头嘻笑奶音儿了,他脸上挂了笑,给最后一块布掀了,“咱玉巧丫头,给爹抱抱,瞧又重了没。”

秋心宝正跟她闹着玩儿,大人小人儿,额贴着额,一大一小两张白净脸蛋,都笑着。

贺青山一愣。

刘妈先瞧见他,“当家的。”秋心宝听见刘妈声儿却没听清她喊的什么,玉丫头的孩子笑把一切都给遮了去,仰头,他脸上笑还没散呢,脸颊圆乎乎鼓着,眉梢尽是欢喜了,眨巴眨巴眼,懵懂里头把怯藏起来,慢慢的直了颈子。只有玉丫头一人不晓事儿,见是她爹,呀呀两声,“爹,抱…抱……”

秋心宝怕自己,贺青山是晓得的,近了几步,他伸手要把自个儿丫头抱到身上,有一瞬间的阻,他使了劲儿,抱上玉丫头,没说话,进了北屋。

玉巧这小丫头片子可是他这老犊子的小犊子,怕老犊子不怕小犊子,也是怪事,贺青山心里骂了句傻瓜蛋子。

第3章

盐水花生,淡褐的壳,手指头一掐,花生滚进手心里,一抛,全进了曹局长一张大嘴。

”有消息了?”贺青山问,学他样儿,嚼了一口花生香。

”有屁消息!”曹局长咽下一口嚼烂的花生,脸褶子一抖,“他娘的就跟老虎进了山,哪儿还能逮着哩!”说的秋老大呐,督军剿了匪就不管事了,说实话,人也没这闲工夫管,手头底下上万号大头兵等着他管哩,这不交给警察局,又是一桩累事。

他盯着贺青山那张脸瞧,忽的来了句,“你属啥?”贺青山皱眉,“我跟你同龄,你说我属啥,逮人把脑子逮没啦?”

“啊不是。”曹局长有些生气,摸了张小圆镜瞧自个儿,“那我咋能瞧着,净比你大五六岁似的,还有这褶子,他娘的!瞧着像个苦命人。”

贺青山笑话他,“心里头操心的事儿多,能不老嚜,局里的,孩子的,屋头那个再跟你闹一闹,不得脱层皮?”曹局长丢了镜子,“也是,女人的福,受着是酸甜味儿的哩。”

贺青山乜他,揶揄的靠过去,“教你丢了,你舍不舍得?”曹局长拿膀儿顶他,“去去去,我干啥丢了我丫儿,人不知多疼我。”贺青山哈哈大笑,探头瞧楼下台子戏了。

近几日子,钱庄有几起闹事的,想赖点钱,两人自戏楼子分开,贺青山便去了钱庄,待到天黑透了,事料理完喽,他才叫了黄包车,往宅子里回。

进院子头一件事,就是去西屋寻刘妈,正赶上刘妈给玉丫头洗身。一圆木盆子,水淋淋的冒着热气儿,玉丫头爱闹,拍的到处是水,贺青山进屋,刘妈正洗好,一股子凉风进来,刘妈赶紧给擦干丫头身上的水,棉褥子给卷上,絮叨:“可不能冻着喽。”

刘妈要把丫头给贺青山抱,贺青山摆手,“身上凉,待一会儿,暖了再抱她。”贺青山晓得秋心宝就住西屋耳房,扫了一圈没见着,“人哪儿去了?”

“在屋里头待着呐。”刘妈一手抱着玉丫头,一手把贺青山拉到一旁,瞧一眼闭着的耳房门,压低声,“当家的,一个男娃娃,搁在女人堆里头,总不是个事儿,这院里,除了我,全是十八九的丫头……”

贺青山心里头一沉,“他和丫头们,搅一块去了?”刘妈急着摇头,“哪儿能,是丫头们要去搅他哩,你瞧他模样算差嚜?又这幅性子,丫头们,爱找他玩呐,我是怕……”

贺青山晓得刘妈的忧,“他不是脑袋缺根劲儿嚜,哪能想到那事儿!”刘妈把玉丫头往他坏里头放,急得跺脚,“他没有,当家保得了些个丫头没有,你不晓得,有些丫头胆儿可大,再说了……”刘妈脸蛋子有些烫,“城里头那些家里头有傻子少爷的,年纪到了,他也嚷嚷着要娶媳妇儿,他媳妇儿也能怀哩,当家说是为啥?”

贺青山不做声了,也是,男人女人的这些事儿,不需要多精灵儿的脑袋,“赶明儿给他寻件外头的差事。”说话的功夫,玉丫头在软褥子里头睡着了,贺青山怕抱她醒了得闹,由刘妈抱她到里屋床上,离了北屋。

他是个粗心的,给刘妈一点,后知觉得自个儿疏忽,院里的伺候丫头,是有几个妖些的,进北屋喝了两口茶,想着得和刘妈商量商量给秋心宝件什么差事,遂折回。

只是刘妈没见着,倒瞧见吃东西的秋心宝,刘妈洗身去了,叫他看会儿玉丫头,甭动弹翻身,给从床上跌下来。

因玉丫头在睡,灯只点着一盏,不咋亮堂,秋心宝吃着刘妈给蒸的红薯子,放了有时候的红薯,又软又甜,跟掺了蜜似的。经了回抱她给贺青山撞见,他是不敢碰这软瓷人娃娃儿了,刘妈叫看,规规矩矩的,就只看。

隔着层珠帘子,落进贺青山眼里头的,就更不清了,清的只有秋心宝晃着的一双脚,白生生的,跟褐床脚贴了又离,碎光在珠子上映了点,忽的,贺青山的心似给弹了下,麻劲儿蹿上来。

珠子动了,撞出的声儿低低的,秋心宝下床来看,扯了把珠帘子,外头静悄悄的没人,珠子撞得更响了。

第4章

督军人长得粗,名字也粗,唤谢大金。大清早儿的,一位正头太太陈宝林,三房姨太太,还有俩谢大金醉酒睡了没抬姨太太的丫头,乌泱泱的,给老太太请安呐。老太太清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上香,谁不是打年轻过来的,先干干净净儿的给佛祖上了香,再来会这些妖精似的女人们。

陈宝林做头先给老太太端茶,说心里话,当初纳宝林进门做正头太太,是老太太亲自拿的主意,不为别的,这女人虎哩,能拿得住三个狐狸精!

那会儿三房姨太太已经在了,谢大金在人肚里头留了种,进门是不得不的事儿,偏这三个,人不咋样儿,个个都有做正头太太的心,平日里奉承着老太太,以为老太太人老了,眼也花了,看人没个准儿,哄她高兴,抬正头太太还不一句话的事儿。

做她们的白日梦!老太太笑着接了宝林的茶,换成三个狐媚子便没好脸了,端着张不咸不淡的面,浅喝了口,道:“都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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