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召伯先生家书(15)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阿西抬头来瞧方达曦,没瞧出陈二口中的“无良”,只能瞧出方达曦身上的“持家”。真是越瞧越欢喜!

阿西:“不是。”

陈二:“敢情!执月你什么时候瞎的?”

方达曦:“我们兄弟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消遣的!哎!糊了!”

陈二:“是真不要脸了啊!方爷今天还指望从我们家炸过去多少钱?念楠兜里都没执月手上一块手表钱!”

方达曦:“那是你抠,别赖执月。再说一块手表才多少钱?执月一手套二三四五六七八块,我也买得起,我乐意!”

陈二:“不来了!不来了!”

方达曦:“沈小姐,看见没有?这就是陈小二的气度,我要是您,我肯定就不嫁了。可是呢,陈小二这怂除了牌品不好,其他是真挑不出毛病来。在外办事利落,跟我似的;遇事有担当,跟我似的;为人心放正,跟我似的;晓得疼人,跟我似的;人长得端正标致,也跟我似的。”

陈二:“老方,你……”

方达曦:“今天方某登门呢,说是我家小孩要酒喝,实则是我佯装个脸面,给阿礼提亲来。方某在沪城的口碑怕是不太好,可沈小姐切莫觉得这是被阿礼怠慢了。这是因为阿礼的家长都已不在沪城,而方某又略年长他寥寥,实在是巴望着沈小姐能统统口,成全他这件想了十几年的心愿。但!当然了,也有另一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心头好,沈小姐要是心里其实并不属意阿礼……”

陈二:“谁说的!”

方达曦:“也并不打算属意阿礼,不愿意……”

陈二:“谁说的!”

方达曦:“要不你自己来!”

陈二:“您来!您来!”

方达曦:“总之,但凡沈小姐心里有一点心不甘情不愿。我们以后就绝不再提,绝不叫沈小姐难为情。”

陈二并没能想到方达曦会在这情境关头给自己提亲,可又实在深觉方达曦这种毫无缓冲,将人打蒙直接拖走的战略,的确适用于沈念楠这样为人练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的性子。

陈二:“念楠?”

沈念楠听了这多,只肯低下头。在这之前,她并没能想到,陈礼是真要娶自己。

阿西则比方达曦乃至陈礼,都要晓得沈念楠的低头,是因为她鳏夫再嫁、与已“变丑”的顾忌,摁住了她想要点一点的头——她们过去成婚时,可是要找人看看八字,批批婚,请老人来相面摇爻的。而如今,她又是这么个不堪状况!

阿西:“我们几家都是新式家庭,结婚只看两人情意合不合,不看别的老传统。沈小姐,情意敌得过糟粕的。”

沈念楠这才大胆点了点头。

暴雨这就停了,月亮在水洼里照了几把镜子。

镜子里的玉兰树叶上还稀拉地滑着雨滴,像是美人脸上挂了几颗不舍得落下的泪。

方达曦也不肯跟陈二打麻将了,在花盆跟前点了炉子生了火,要给昙花助助威势。

方达曦:“种什么昙花,怪不吉利的。能成么?揠苗助长不就比这差一把火的事?

陈二:“念楠喜欢,我就想法子叫它开!”

方达曦:“论骚,还得是你陈二啊!哎,事儿我们兄弟俩给你办成了,今晚你睡楼上还是楼下?”

陈二:“你牲口!”

方达曦:“你这张翻脸不认人的丑恶嘴脸啊!咳咳……”

陈二:“只剩半剌肺了,快回屋待着吧。等花开了,我喊你们一起看。”

方达曦被炉烟呛进回了屋,蹲在沙发旁瞧阿西的酒醒没有醒。

方达曦:“执月?难受?那咱们今个就借陈家歇一晚上?”

阿西从烟雾里瞧方达曦,方达曦被身后的月亮照着,成了屋里唯一的光,也像海中灯塔似的立着。

阿西觉着眼前这是个不得志的神仙,向自己走了过来。

销魂者,唯有眼前人而已矣。

阿西:“兄长,过来。”

方达曦实在不怎么适应旁人支使自己,冲过去要踹人。

方达曦:“跟谁说话呢!”

阿西:“兄长,今天那馄炖是我买的。”

方达曦:“我不是洗了澡,新换的衣服兜里没揣钱……哎,你跟我算钱?谁六七岁就说要给我钱花?”

阿西:“兄长,吃了我的馄炖,就要做我的人了。”

阿西的青春秘密,跟方达曦被新秘书长查封了的工厂门上的封条似的,一揭就有了出口和自由了。

方达曦:“方执月,我瞧你是真喝多了!”

设若不是肺病叫方达曦得不到能喝到酒的允诺,方达曦这回就能装个酒醉倒仰栽葱了。

出妖必先有事反常,方达曦前些日子因阿西的化数落科,亲自去过阿西的学校,要跟老师校长“反应反应”。

可等瞧了阿西各科的满分考卷,方达曦直惊得嗷嗷叫,心想着方执月你他/娘是要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方达曦还因此甚而疑心过自己,近日有否招惹过阿西,才遭了阿西的“报复”。以至自己每日在外瞧完银行、舞厅、棉纺、布庄、米面、粮油一应报表,晚上回家还要再复学各类氧化还原反应。

现在想来,原来这都是阿西“算计”自己的先手!

阿西的心思叫方达曦担心他走不好正经人生路。阿西是自己领大的,阿西要没出息,也得怪自己本身没起色。

方达曦扯了把衣领口,抖了抖里边的汗,愣了会儿神,又抬脚踹了一脚阿西脚边的沙发腿。

方达曦:“皱什么眉头?想做英雄、想设计谋就得长个铁打的屁股,你当黄盖不怕疼?”

陈二抱着已然张开了苞的昙花往屋里冲,原本急着叫大家都过来瞧昙花一现,哪晓得正好碰上方达曦正“家暴”阿西。

沈念楠能同意嫁给自己,阿西居功至伟。因此,陈二赶忙和起了不甚明了的稀泥。

陈二:“论英雄还得是咱们方爷,方爷没长牙的时候就做了英雄,都不吃奶,只愿啃手把羊肉!”

方达曦:“滚!”

陈二:“哎?方爷走了?不看昙花了?”

方达曦:“挨家去!执月醉酒,今晚就先跟你这歇一晚上,我明个叫炳叔来接人。”

方达曦临走前,还顶不满意地抽了陈二怀里的昙花一巴掌,又怕被陈二追着打,是脚比身子先冲出去的。

陈二:“方揽晖你三岁半么!哎,执月,还成么?酒上头了?”

阿西:“酒不上头,人上头。”

这话一出,屋外方某摔出了,滚下楼梯的咕咚声。

作者有话要说:

等方大郎蓦然回首,才想起自己等这一天已等很久

第10章 更怜宝屋君家树,二十

沪城的老城墙的生命空虚着,咳嗽老狗似的卧在沪城的边界上,到了这个时候,它还体现着沪城人的智慧,虽已然老得没了什么正经用途,但多少还能叫住在沪城里的老小男女,还有些摇摇晃晃不肯倒的安全感在。

方达曦的车在老城墙下停了一会儿才走。

他大略已有近一月没回静蝉路七号院,全是宿在自己经营的酒店里头,这就极方便他投做花蝴蝶的胎,一天飞到晚,全落在了牡丹上,女伴从名伶到影星,都漂亮,都好丢开手。

不止如此呢,方达曦最近还有另一进项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沪城的乡下闹了蝗灾,沪城政室厅不肯管不会在报上骂和哭的,便就“任由”了。

人命在政室厅这里,不是血肉做的,是分量轻的鸿毛,是不值钱的破铅烂布条!

方达曦因此摔了算盘,买了两千只翠鸭放去了沪城乡下逮蝗虫,并战功彪炳!

终了,方达曦还将两千大功臣也留在了当地,拿鸭功臣为人类挡饥荒与灾后的生产。

沪城人自此晓得了,翠毛的鸭子比政室厅的官员能办事,翠毛鸭子的主人办黑事,可心是红的。

蓬蒿在野的申帮方达曦此一役后,被沪城人推出来做了沪城政室厅的议员。

如今,“从/良”了的方达曦脱帽时,您都能瞧见他头顶在冒着热气与福气!

静蝉路七号院里头的炳叔非常难过了,他不晓得大爷为的什么就突然不回家了?且大爷不在家,还将自己留在了方公府给小爷,他不能开车带着大爷进出,不能向旁人展示自家大爷当上政室厅议员的丰功伟绩。

因此,他更看小爷不顺眼了,心里更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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