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捡被这一双眼睛干净到,他微微抬手,掌心下藏着毁天灭地的想法,轻抚眼皮之上:“没关系,小熊娃娃还在吗?”
“什么小熊娃娃?”宫惜一时半会儿没记起。
“早上给你的啊,”南捡将手拿开,耷拉着脑袋,睫毛半阖下垂,好像很失落,“惜惜妹妹是不是忘了啊?忘了的话,该怎么才能记起呢?”
说着天真的话,南捡的视线却由眼部转移到脖颈,小巧白皙,还残留着一点点红痕,真是脆弱呢!
宫惜总感觉周围有点阴森,仿佛脖间飘来一股凉意,她无意识咽了下口水,喉咙的耸动,再次无形打消掉南捡的诡异心思。
“没忘,”宫惜忍着心里的怪异,笑出一脸灿烂给南捡看,“还在我床上。”
女孩笑起来很好看,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所有的情绪集中在月牙里漆黑色的瞳孔上,聚焦认真,仿佛面前站着的就是全世界。这缕弯月迸发出的善意,令南捡感同身受,久违的热意,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惜惜妹妹,我再加一条,”他拿食指轻轻戳了戳宫惜的眼角,低声道,“好好保护这双眼睛,你保护好它了,我就保护好你。”
这双明亮充满笑意的眼睛,要是哭了就不好看了,我有一万种方式将它定格在笑靥如花,只不过,你不一定多喜欢。
小可爱,感受到这个好玩可怕的世界了吗?
它在对你回馈善意呢!
自己的眼睛当然是拼了命的保护,不过,宫惜被这一阵熟悉的用词引回早上那段记忆,实在想不明白南捡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对小熊娃娃有执念。
不过,既然一再嘱咐她照顾好小熊娃娃,那她就把它当作挽救的第一步。
后遇的所有不幸,希望能用小熊娃娃,唤起这段青葱稚嫩。
死因无解,从没排除自杀这个选项。
“小师兄,眼睛我会保护好,小熊娃娃更会保护好。世界很大,阳光媚眼,哪怕穷途末路,我也与你同在。”宫惜延续了笑意,双瞳尽显纵容与陪伴。
南捡笑了下,唇边的弧度披上一层完美无瑕,他在心里暗道:小可爱,你似乎有点急功近利了呀!
然后急功近利的宫惜,在下一刻,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小嘴巴嘟囔道:“嗷~你可能听不懂。”
南捡笑出声,拿掌心揉了揉宫惜刚才“自虐”的地方,浅声说:“我听得懂,惜惜妹妹说要做我新娘子,永远跟我在一起。”
宫惜:“……”
干啥啥不行,越俎代庖第一名。
“不是新娘子,”宫惜这话刚出,南捡就一副委屈神色,下一刻眼眶还能挂上几滴泪水,摇摇欲坠,她叹了口气,压住心里的共情,无奈道,“好,是新娘子。”
南捡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宫惜看了,明知对方不懂新娘子的具体含义,还是出于羞涩的腼腆了。说起来,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生,刚一脚跨入社会。
不过,想想心中的意难平,似乎没那么迁就了。
书房里的秦海云,画作才开了个头,就卡了。下意识拿旁边的透明玻璃大茶杯,往口里这么一灌,才发现已经空了。
看来今天确实卡得厉害,他从容起身,准备去客厅接点水。路过沙发旁边的时候,本来走过的脚步又退了回来,他看着积木垫子上面的碎渣,再一扫周围,略微迟疑地开口:“南捡,这一堆是什么东西?为师刚刚拿出来的积木块呢?”
宫惜:“……”
南捡瞥了宫惜一眼,主动担下罪名:“这一堆就是积木,对不起师父,我把积木块弄烂了。”
宫惜心里过意不去,也怕秦海云因为这件事而错怪南捡,致使他受到不公惩罚,然后拉开一个悲惨的童年,遂开口道:“师伯,积木块是我弄烂的,不关小师兄的事。”
秦海云:“……”
烂到碎渣程度,一个两个当他是傻子吗?
纵然费解,但秦海云还是把茶杯顺手放在茶几上,先收拾地上的残渣。
从方才的声音里就能听出,积木残渣掉得七零八落。沙发底下茶几下面也不能幸免,秦海云将扫把支到沙发底下,一个人抬是抬不动的,他打算随便扫一下。
而宫惜这边,本就想将功补过,看到秦海云将扫把的一端放进沙发底下时,主动帮忙移开沙发,一时……竟也没发觉她这行为有何不妥。
直到她将沙发整体抬起来,巨大的沙发安安稳稳地待在她的手上,迎接了两双惊愕的目光,她才渐渐明白这里面的思维逻辑。
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按理说像沙发这种庞然大物她是推不动抬不起的……等等,沙发?
宫惜猛地转头看向右手上的沙发,脖子下意识往后缩,挤出了一层双下巴。
这这这,别说五岁,就连十八岁的她单手举起来都很奇怪吧!
赶紧把手里的烫手山芋扔了,一不留神发出“哐当”巨响,沙发的底座碰到了茶几的边角。眼看着它下一秒要砸向前方的电视,宫惜赶紧上前,再度将沙发举起来。
面对着还没回过神的两双目光,宫惜有点骑虎难下。
秦海云艰涩地开口:“清凉,你先将沙发放到原位。”
宫惜无措应声:“哦。”
二堂会审,是宫惜目前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语了。
秦海云放了两颗核桃在茶几上,认认真真对宫惜说:“清凉,你试着,把这俩核桃捏碎。”
宫惜闻言,上手拿核桃。
小小的巴掌被两个不大不小的核桃弄得抽象,她开始用力,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响,核桃已经碎成渣。
隐约可见,还有细灰在空中飞扬。
秦海云:“……”
南捡:“……”
“你爸爸妈妈没告诉我,”仿佛得到确定,秦海云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晦涩难懂,他准备喝一口茶压压惊,却吃了满嘴茶叶,于是“呸”了几下才接着说,“你天生神力。”
“他们也没告诉我。”宫惜抖了抖掌心的小碎屑,小声说。
气氛渐变紧张,南捡看不下去小可爱被“严刑逼供”,主动出击:“师父,你的语气要委婉,惜惜妹妹还小,经不住你这么逼供。”
“清凉,师伯刚刚的语气很恶劣吗?”秦海云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生怕吓到面前还不及他腹部的小女孩。
“没有吓到。”宫惜说,“师伯,这核桃很贵吗?”
“不贵,随便在古玩城淘的。”秦海云脑子里有点乱,他匆忙起身,不忘招呼南捡,“你先跟师妹玩一会儿,为师回房间有点事。”
南捡待秦海云走后,挪到宫惜旁边,心里想着:惜惜妹妹,你果然是不一样的。
可是,再不一样,人的寿命只有百年。
而标本,可以永久保存。
像有白衣天使和黑服恶魔在脑海里争吵,白衣天使告诉他。
不行啊,标本是冷冰冰的。
南捡垂下眼眸,驱走黑服恶魔在里面点起的跃跃欲试火苗,牵起宫惜的小手,又一次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后,他嘴角提起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还是有温度好。”
没头没尾一句话,把宫惜整傻了:“什么有温度?”
“惜惜妹妹的手有温度,我摸着特别的舒服。”南捡笑了一脸天真无邪。
“是吗?”宫惜没做它想,暗道机会来了,开始有一言说一句,“那小师兄喜欢这个比我的手更有温度的世界吗?”
“喜欢。”更喜欢你,新出的异类。
“那,答应姐姐,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弃,好吗?”
“姐姐?”南捡不解地歪了歪头,水珠般的眼眸扮起了无辜的神色,“可是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才对。”
“好,小师兄能做到吗?”宫惜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能,只要惜惜妹妹一直陪着我。”南捡说。
记得,是一直哦。
小师兄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呢!
秦海云下午有一个画作要拍卖,最终用于捐赠公益,作为本人他必须出席。
拍卖会在一个地下商城举行,周围安保严格,体格健壮的保安像保镖似的,无形中给了人莫大的安全感,促使这场拍卖会庄严了许多。门口有两个服务员装扮的人在收请柬,进一个弯一次腰,脸上端着的笑意从没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