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沾云听他说得轻巧,心里止不住一阵心酸。
她知道陆江辞的做派,从来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他自己不费心,自有人替他费心。没想到好些年过去,他也变了。
陆江辞探头一看她留在桌上的一撮草莓蒂,说“姜沾云你吃不少了啊,别吃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姜沾云愣住了,“这话说的,您原来挺大方一个人,怎么变这么抠啊?”
她一说原来,陆江辞脸上的笑就止住了,他说,“赶紧走人。”
姜沾云一手拿两个草莓,嘴里含了一个,一边往外走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记着把水阀关上啊。”
第8章
姜沾云头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的非常早,出去一看,停在院子里的车已经走了一半。前台小姑娘正在交接班,昨天晚上那一个跟另一个说小话,大意是这些明星也不容易啊,天不亮就出去了说要到瓦子沟去拍外景。
老谢带着他们开到村口,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根长树枝瞪着眼瞅他们的车,看到姜沾云下车,小男孩的眼直盯着她,脸蛋儿红扑扑的。
姜沾云矮下身子微微笑着问,“小朋友,你知道你们村长家在哪儿吗?”
小男孩点点头,还是看着她。
姜沾云说,“你能带姐姐去村长家吗?我们几个人不认识路。“
小男孩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到了北边的一栋瓦房前,他推开门,跑了进去。
姚清敲敲门,一个穿黑布衫的老人走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姚清说,“您好,我是京盛集团能源开发项目的负责人,我姓姚。我们特意从北京来,想跟您商议一下项目开发的事,我想村里人之前对我们有些误解……”
老人横眉冷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梁港波来谈。”
姜沾云正色道,“老先生,梁董事长现不在国内,我是京盛执行总裁,我叫姜沾云。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能够全权负责。”
村长冷笑道“哼,你当我傻?你个半大丫头能管什么事儿?”
姜沾云恭敬地给他递了证件,也不再解释,转而说“刚进去的小孩子是您孙子?看上去又机灵又可爱。”
老人脸色稍霁,说“恩,是个聪明孩子,可懂事儿了,算数算的也快。”
老人让他们从院内的石桌旁坐下,刚说了几句话,突然从院子外边进来个高个子的壮汉,一边走进来一边醉醺醺地嚷嚷“爸,中午饭做好了吗……”
他一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止住了脚步,嚷嚷着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院子里!”
老人皱着眉说“喊什么喊!这几位是北京来的项目负责人……你看看你,啊,一大早又出去喝酒!”
“北京来的项目……”男人半眯着眼睛,舌头都醉得打结“什么项目?碧云洞的项目?哼!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都不要想!”
他点着手指头直往老谢脸上戳,老谢往边上让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老谢往边上一让,那男人就看见了姜沾云。他一瞬间酒醒了一半,腆着脸往前走,流里流气地笑着说,“这个妹妹可不是什么项目负责人吧?妹妹是不是来找哥哥的……啊?”
老谢几人连忙把姜沾云围在中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村长大怒“你这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
男人在人跟前折了面子,卷起袖子就要凑过来。
老谢看他走近了,手上没留力气一把推在他肩上。
那男人被他推了个踉跄,直直摔在大门上。他扑腾了两下站起来,一时急火攻心,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句娘。
老谢脾气爆,听他骂人难听,不由怒喊一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那男人丢了面子,阴测测地就要动手。他虽然醉得厉害,但力气大的很,顺手抡起院门上的铁锨就冲了过来。
姜沾云刚进到宾馆房间,到浴室洗了把脸,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打开门,外面站了一位年轻男子,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目清秀。
“你找……?”
“姜小姐你好,我叫余枫,是陆先生的助理,他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他扬扬手,从门后露出个盖了塑料布的红铁盆。
他着一身休闲西装,却抱着个喜庆的铁盆,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姜沾云不禁笑出了声。
余枫看她笑,有些脸红。
姜沾云拨开塑料袋一看,里面还剩下半盆草莓,最近天气凉,放了一天也还是红彤彤的。姜沾云心想,这男人真是,昨天还不让我吃,今天又巴巴地送来。
余枫笑道“姜小姐,最近入了秋,陆先生怕您贪凉,吃多了晚上又要胃疼,才替您先存着。”
姜沾云想了想,问“他在房间吗?”
余枫说“还在瓦子沟拍戏,穆导说要等今儿晚上的夜景,估计回来要不早了。”
门外突然吹进来一串冷风,姜沾云心里一跳,“他的腿……”她看着余枫的脸色,应当是知道他腿上的伤,于是说“这两天天气阴,麻烦你多照顾着。”她道了谢,正要把盆接过来。突然右手脱了力,铁盆直直地落下去。
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姜沾云冲他抱歉地笑笑,额头上却浮了一层冷汗。
她两只手圈在盆沿下面,把它抱在胸前,神色自若地跟他告了别。
第9章
姜沾云吃完了那盆草莓,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了一会儿文件。到十一点多钟,房门咚咚咚响了起来。姜沾云把门打开了个缝,陆江辞裹挟着一身寒气直接推门进了来。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目光如炬。
他刚下戏,紧赶慢赶赶回来,还喘着粗气,浓眉黑目站在灯下,压着脾气说“你过来。”
姜沾云叫他看得头皮发麻,说“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他冷冷道“手伸出来。”
姜沾云一惊,条件反射似的把两双手背到了身后去。
他不再废话,直接把她手腕抓过来。她穿了一身墨绿色丝质睡衣,袖子顺着手臂滑下来,肤若凝脂,更显的手小臂上一块一指长的伤口狰狞可怖。
陆江辞眼皮猛地一跳,手指捏得她的手腕发疼,她听他咬牙切齿的说“怎么回事?”
她把手抽不出来,心里一颤,只推脱说“没事,你别管。”
他疾言厉色“姜沾云!”
她敷衍道“啧,不小心蹭了一下。”
陆江辞冷笑“蹭到哪儿了?刀口上?这么长一道钝口子,你当我瞎?”
姜沾云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放软了语气,低眉道“我十一点下戏,飙了半个小时车赶回来,自己房间没回一趟,先到你这里来,你就这个态度敷衍我,合适吗?”
他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额上冒了些细汗打湿了鬓角,发丝被风吹得翘起来,跟平日里矜贵自持的模样差了甚远。
姜沾云心软了半寸,说“真的是不小心,被铁锹碰了一下。”
他浑身有一股难明的怒气,“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办这样的事儿都不怕丢饭碗?要不是余枫看出不对来告诉我,你还要拖着你这只病胳膊当雷锋?”
姜沾云不说话,他又问“打针没有?”
姜沾云说“没。”
陆江辞放开她,走到她行李箱边上翻她的东西。她惯常把厚外套卷起来放在拉链袋里,陆江辞熟门熟路抽出一件长风衣递给她,说,“换衣服,我带你去卫生室打针。”
姜沾云目瞪口呆“现在快要十二点!”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水滴顺着喉结一滴一滴流进衣领里去,回过头眯着眼睛看她“别逼我亲自扒你衣服。”
镇上静悄悄的,陆江辞的黑色越野车无声的穿行在黑夜里。
杜文达今天值夜班,一个梦还没做完,外头哐哐哐响起了敲门声。杜文达迷瞪了一下,慢吞吞地从弹簧床上爬起来,拖拖拉拉地找拖鞋,大声喊“来了来了,等一会儿啊。”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男的高个儿俊脸,眼睑下有一圈淡淡的青灰,虽然穿了一间普通的冲锋衣,但是仪表气度十分贵气。女的杏目浓睫,脸色很白,穿一身驼色长风衣,抱着手臂站在男人身前,略带歉意地看着杜文达。
男的说“大夫,这么晚来打扰实在抱歉。她今天让铁锹划了手,麻烦你给打一针破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