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辞捏捏眉头,“那片地是谁给批的?”
余枫说了一个名字,“压在手里耽搁了好几年,去年年底才给批的。”
陆江辞问“王楠回国了吗?你让她把手头那部电影的工作停一停,先联系媒体。”
余枫应了。
陆江辞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姜沾云这一周晚上都陪着各处应酬。
周四的时候在王朝,她出得包间来到卫生间把胃里的酒都倒出来,在盥洗台前头碰上了杨瑜川。
杨瑜川看见她也装没看见,话也不说,只顾着翻来覆去地洗那双手。
姜沾云胃里翻江倒海,轻声对他说“之前的事,多谢你。”
杨瑜川说“不用,江儿亲自找我老子打点的,我没出力。”
姜沾云嗯了一声。他却又忍不住了似的,说“姜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耗着人算什么事儿?”
姜沾云猛地抬头看他,眼尾红红,眼底雾蒙蒙,看上去像某种刚被捕获的小兽。
杨瑜川愣了一下,那一瞬间话都说不出口,他顿了一会儿,终于又硬邦邦的说“江儿多少年不管圈子里的事儿了,为着你又搅和进来,你要是没这心思就行行好,趁早放了他。”
姜沾云苦笑一声,说“杨先生,你太高看我。”
第6章
周日景溪约了姜沾云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路上堵车,等姜沾云到的时候她人已经在等了。
景溪穿一件素白开衫,藏蓝色长裙,盘着头发,见着她露出点温柔的笑意,“我给你点了橙汁。咖啡还是少喝,当心你的胃。”
姜沾云喜笑颜开,喝一口橙汁,“好一阵没见你,英国的高等学府怎么样?”
景溪大学学的小提琴,是她在美国留学时候少有维持下来的朋友,她回国以后在学校任教,前一阵子去了英国进修。
“挺好的,就是雾大。”
姜沾云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
就这一迟疑,景溪已经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前几日苏言凯结婚了。”
“恩”,景溪十分平静。
景溪认识苏言凯比她认识陆江辞还要早,两人在国内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景溪家里条件一般,学艺术的开销大,她本来没想出国,后来苏言凯去美国硬是给她也办了手续。姜沾云刚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景溪不像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她温温柔柔的,话也不多,对苏言凯很依赖。
没想到没熬到毕业就分了手,景溪辍了学,一人急匆匆回国,分手的理由她也一直不说。
那天夜里姜沾云到机场去送她,景熙只提了一个双肩背包,哭得眼睛浮肿,站在安检前头抱着姜沾云,嘴唇颤抖着颠三倒四地说“沾云……沾云,你要好好的,不要太依赖男人,他们那样的男人……根本没有心……”
她说着又抬头去望陆江辞,男人长身玉立站在几米开外等着,目光专注地落在姜沾云身上。
她那时虽一颗心碎的一片一片的,却也产生了希冀,以为这个男人会不一样,以为沾云能比她幸运。
却原来还是一样。
景溪说“沾云,我也要结婚了。”
姜沾云愣了一下,她知道景溪有一个谈了三年多的男朋友,很普通的男人,条件比苏言凯差远了,但是对她好。景溪小时候就离开家,对亲情没有什么概念,有人把她当小姑娘疼爱,她也就安稳下来了。
姜沾云说,“好事儿啊,还是那位郑先生?”
景溪点点头,手扶上小腹,说“恩,我怀孕两个多月了,再不结就穿不上婚纱了。”
姜沾云先是觉得开心,但观察她的神色,看她虽然和和气气的,却看不出多高兴来,姜沾云不禁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说“景溪,你真想好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景溪朝她点点头,眼睛里有闪烁的光。
姜沾云握住她的手,说“你会是个好妈妈的。说好了,等宝宝出生,我是一定要当干妈的。”
景溪终于笑出来“你还要当我的伴娘呢,你放心,没人跟你抢。”
姜沾云了解她,景熙虽然看起来温柔,但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她肯下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把过往放下,决定认真过新生活了。
挺好的,姜沾云想,人人都要开始新生活了。
景熙握着她的手问,“沾云,你回国以后……见过他了吗?”
姜沾云握着杯子的另一只手一顿,她语气故作轻松地说“见了,光彩照人,更胜从前。”
景熙轻声问,“你还爱他吗?”
她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我们之间,爱不爱也没什么差别了。”
周一是个大晴天,姜沾云从北京飞青海,身边只带了一个能源企划部部长,名字叫姚清,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有将近十年,对这种项目轻车熟路。
谢锦和梁峰见了那天京盛大厦楼下闹事的场景,强烈反对她和姚清两个人单独出差,一定要她带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士。
姜沾云说,“我是去跟人打商量,又不是去施压,你带的人再多能赶上一个村的人多?”
两人仍旧不认同,无奈谢锦要留在北京盯着一众董事,梁峰的老师从意大利赶来要他带着去敦煌看壁画。梁峰只好跟姜沾云约定,等他这边事情一结束就去青海找她。
这两天还有小报的记者在跟,姜沾云和姚清十分低调地一路走了贵宾通道。
这个项目批下来的时候姜沾云还未回国,梁港波亲自去青海看的地,早些年砸了不少钱在里面,山头是不错,大而广袤,但是因为一直没人管理,山荒的没法看。除了村民没事儿进去捞点野味,平时少有人踏足,一年一年的都压在手里了。
地方上的负责人姓谢,是个黝黑的西北汉子,高大粗壮,极短的寸头。他开车带着先围着山绕了一圈,接着没敢停在村口,一路驶到县里最好的宾馆前头。
宾馆里设施十分简陋,房间很小,墙纸已经泛黄,还有楼上渗出来的水渍,一台破旧的电视机正对着漂□□漂得苍白的床单。
老谢陪着笑说“我上周来定的房间,最好的套房已经长期出租了两个月,只剩标准间,您看……“
姜沾云站在这简陋的单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摆摆手说“不要紧,我们先定一下明天的日程。”
先到的两天仍是早出晚归的应酬。第三天白日里去山上转了一圈,老谢前一天先嘱咐了让穿靴子和长裤,怕山里有小动物会吓着女士。她没让地方上的官员跟着,只说必要时再联系。
山上南侧靠近村庄的地方翻出了杂乱的新土,老谢解释说“这前头一片都是坟地,头两日紧外边被刨出来两个,把村里人吓坏了。因为这块地是咱的,当初也给村民说了买地是用来开采的,出了这事以后就都以为是咱做的,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姚清问“有没有村民以外的人经常到山上来?”
老谢那么黑的脸还能看出脸红来“按说除了村民不大常有人往这边走动,但是,不瞒你们说,我们看守的人就那么几个,没事儿的时候……也不太会来转一圈……”
姚清拉下脸来。
姜沾云说,“明天我们去村里转一圈,先去村长家里。”
“姜总……要不要带着我那几个弟兄?”
姜沾云想了想,说“带上吧,有备无患。”
晚上吃过晚饭,在宾馆里也没事做,姜沾云就带了手机准备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一开门从走廊上碰见姚清正准备去散步,于是俩人结伴往镇上逛了逛。
出了宾馆,两侧都是垒的平房,花花绿绿的大广告牌印着劣质的照片。路很窄,稍远的地方就是农田。
两人沿着街边慢慢的走,谈论了一会明天要注意的事儿。
姚清不是话多的人,他大学毕业就直接被梁港波招入麾下,性格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木讷,但工作能力极强,是梁港波的一员福将。他在京盛做了将近二十年,今年也不过四十岁出头。
梁港波周年庆结束第二天就飞美国养老了。梁雪打电话来抱怨以后回家都没个热乎气儿,姜沾云当玩笑说了,姚清说“梁董是该享享福了。梁雪……和梁少爷现在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没有什么挂念,比一般人都活得轻松,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