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地点点头,“忙完了。”
有人不知是为了弥补这大段的空白,还是真的会错了意,以为她是陆江辞别的什么女伴,上赶着来接班,于是笑道,“我就说,江儿那什么女朋友铁定长久不了,这不是又来了一位漂亮妹妹吗。”
她听了这句话,面孔一瞬间又煞白了几分,像是受久了寒气,一瞬间狠咳了两声。
她手指僵硬地弯了弯,低下头去掩在嘴唇上。
那人受了陆江辞一记眼刀,登时偃旗息鼓。
陆江辞大步走下去,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放进手心里,冲着台阶上头的人说,“叫嫂子。”
他的朋友们愣了一瞬,顿时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喊了一遍。
他把人揽在怀里,让她说句话。
姜沾云被他们喊的有些害羞,微笑着说,“本来答应了江辞要跟大家见个面,因为朋友身体不舒服,所以只好先赶过去。真的很不好意思。”
经此一役,他总算知道蒋玮泽在她心里的重量。后来陈岩也逮着空问他,到底是什么朋友惹得他这么生气,需要她在数九寒天里站上几个小时来赔罪。
对蒋玮泽来说,他知道陆江辞对姜沾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一遇着这个男人,浑身的铁甲铜盔都不要了,把自己柔软滚烫的一颗心捧出来,满心欢喜地交到他手上。
他看着姜沾云丢了自己的心,失魂落魄地流落在异国,受尽折磨,衰惫不堪,一日一日把一身伤痕和酒吞下。
她熬过一场经年病痛,却久病难成医。
姜沾云看见陆江辞进门来,有些惊讶地说“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下边没我的戏了。”陆江辞递给她一个塑料袋,一大捧钳子杵在外头,里头裹着酥香扑鼻的烤串,在塑料袋上蒸出一小片水蒸气。“你不是说想吃烤串吗,给你每样都要了点,掌中宝单要了二十串,还有一个烤烧饼。”他朝蒋玮泽打招呼,“蒋大夫,好久不见。坐下一起吃点?”
蒋玮泽身高与他差不多,但要更单薄一些。他穿了一件墨蓝色的立领夹克,衬着一双眼圈青灰的浓眉大眼,大概是偶尔有一天休假,匆匆从总医院赶来的。
蒋玮泽脸色不虞,简单朝陆江辞点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没回陆江辞的话,仍然接着之前的话对姜沾云说,“沾云,这些话我已经说了许多遍了。这些年我理解你,迁就你,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他深深地看着她,“不要糟蹋自己。”
他话说完,抓起包就往外走。
陆江辞心里一凛,“蒋医生,”他迈前一步,伸手拦住男人,“抱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沾云的身体有问题?”
蒋玮泽对陆江辞并无一丝好感,“你不知道?”他古怪地冷笑了一下,“也对,她对你就像对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一样,哪儿会用这种琐事来烦你。”
陆江辞反而更着急,言辞间是恳切地请求,“请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是胃病是不是?我在家里看见过中药。”
蒋玮泽双目圆睁,半晌才回过神来,“呵,姜沾云,你就是这么骗他的?”
她无力地辩解,“我前段时间好点了……”
“我在说胃病吗?!”不知道为什么,蒋玮泽突然怒气难耐,“姜沾云,你什么都不告诉他,自欺欺人地维持这种……这种虚幻的感情。”他怜惜的笑了笑,“其实你根本没想过跟他长久吧?”
“蒋玮泽!”她大喊了一声,目光是深深的惶恐,几乎要落下泪来,“不要再说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簌簌地像被秋风吹散的叶子。
蒋玮泽咬紧后牙,眼角一瞬间涌上一层湿意,连带着语气都染上带着倦意的哽咽,他顿了半晌,低声说,“姜沾云,你这些年,真是没有半点长进。”
第47章
蒋玮泽推门而去,这一回没有人拦他。
一时间沉默仿佛是兜头浇下的冰冷海水,一寸一寸地叫人窒息。
姜沾云拿手按了一下眼角,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开口却是沙哑不堪,“我明天要回北京,过两天有董事大会。”
“沾云,”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插手了吗?”
“我必须要回去。”
他在这一刻真是恨透了她又倔又硬的性子,他怕自己耗尽一辈子也无法从她坚硬如铁的心上刻下一道痕。
“你的身体……蒋玮泽说的话,你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可解释的。”她抬头看他,不避不闪,“蒋玮泽是关心则乱,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那家里的药是干什么的?”
她嘴唇动了动,只郑重其事地说,“江辞,我跟你保证,我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事。”
“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坦诚一点?”他脸色很差,“我所有关于你的事情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我跟你在一起生活,但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哪怕一分钟,对我卸下防备,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她沉默不语。
“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你真的没有想过跟我长久。”他脸上涌出一种无奈的苍凉,“我以为这次会不一样,我以为我们都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会告诉你的。”她扬起脸来,一双大眼睛又涌出泪来。“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江辞,”她颤抖着嘴唇,目光几乎算是哀求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待在一起,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陆江辞到这时终于知道,他们在这个小房子里发生的一切温馨,快乐和美满,在这一刻已经走到了尽头。
姜沾云隔天乘早班机返京。
陆江辞的拍摄正在收尾阶段,他留在剧组呆了一个周。
他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白天一直待在剧组,半夜回家倒头就睡。姜沾云抽空跟余枫确定他的开工时间,日日找他聊天。她在尽力弥补距离带来的不确定。
聊天的内容简简单单,不过就是有没有认真吃饭和今天拍了什么戏这样的小事。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陆江辞新戏杀青。他最近推了不少工作,留下大部分时间待在北京。
杀青前有一个杂志的采访,地点设在北京郊区的一所艺术馆里,他进大门前在一座近现代抽象派雕塑面前伫立了一会儿,摄影师急忙将镜头对准他。陆江辞有一阵没接受采访了,确切地说从他召开发布会开始,这是他上的第一本杂志,为了抢到这个“第一”,杂志方费了不少功夫。
杂志电子版在下午两点网上发售,仅一秒钟,五万本杂志全部卖光。
官网披露了部分陆江辞的采访内容。
记者问到陆江辞,在出道的第四个年头,有什么新的体会。
他谈到刚刚拍完的新戏,“这是我参演的第十四部剧。”
“现在回想,过去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剧组。这已经形成了我的生活模式。”
“所以今年我的计划是放慢步伐。”
记者问,“是因为什么人或事影响到你吗?”
“不是。是因为我最近意识到,当我在很繁忙的扮演别人的时候,生活上的情绪会非常苍白。”
“演员是需要生活的滋养的,当你跟普通人的生活有隔阂的时候,你对角色的敏感度就会降低。”
“我希望自己能在生活里找到一个出口,尽量抓住一些实感,让自己变得有血有肉,有能力去诠释更有厚度的人物。”
记者问,“不担心如果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时间变少的话热度也会减少吗?”
“热度总是会减少的,我不可能一直维持在最高点。”
“这个行业新旧交替非常快速,暂时的热度很快就会被遗忘。但是作品不会,你塑造出来的人物不会。”
“所以你会希望大家更关注你的作品?”记者问
“对。其实我能理解作为艺人,身边总是有很多关注的目光。这些目光记录你的一举一动,试图把你分拆解读。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有很多人认可你,是因为他们对你饰演的角色带入了感情。有时候你会觉得,你是代替了你的角色受到奖赏。但这比大家爱你甚于你的角色要好。我不希望外界过于关注我本身,如果可以,我乐意躲在角色后面。”
记者感叹,“你非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