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当着本人的面,对着谁都吃了豹子胆的说这种话。
导师一哼,威胁要把庄一一开除出实验室。
庄一一笑着补救:“我开玩笑的。”
冬天总让人有些说不出的伤心。
庄一一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留在原地,而时间却不给人多少犹豫的机会。
坦白说她都不是很肯定对方叫得出她的名字。
更可能是实验室的那个师妹这样的标签。
她叹了口气躺回床上。
其实也不是非怎样不可,只是想或许能多一些共同度过的时间。
偏偏对象是这样一个人。
比起担心被拒绝,更害怕给对方造成什么困扰。明明不愿意,但是不懂得拒绝。
字面意思的不懂得。
不是心软什么的,而是出于对社交规则感到模糊而产生的困惑。
她打开朋友圈没有目的的翻来翻去。
收到一条群消息提示。
点开来一看。
梦越:“周六有人想看电影吗?”
梦越:“我说我要去看电影,结果有师妹说她和我一起去。”
梦越:“其实我和她不熟,感觉有点尴尬。”
梦越:“感觉人多一点可能好一些。”
庄一一:“我刚好想去看。”
庄一一私敲了梦越,问了具体的时间。
在床上滚了两圈。
庄一一在床上傻笑:怎么突然运气这么好?
周六约在校门口旁边的小餐馆见,梦越带着巨大的白色耳机最后一个到,她口中的师妹比庄一一低一级,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和微信。
幸好同一个学院,勉强能捡起一些共同话题。
吃完饭三个人站起身准备走人,庄一一提醒梦越:“耳机还在桌上。”
梦越回过身,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个耳机。
庄一一:“师姐真的不会某天不小心把自己搞丢吗?”
“不会。”
梦越似乎真的和对方很不熟,于是奇异的是庄一一走在两人中间,努力串起话题。倒也不必显得如此费力,实际上同在一个学院,庄一一更是早已察觉她和梦越有除此之外更多爱好交织。
又聊起今晚要看的电影。
庄一一问旁边的师妹有没有看过这个系列的其他电影。
师妹回答没有。
庄一一:“应该没关系,只是共享世界观。”
梦越:“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看过?”
庄一一有些得意:“复联首映的零点场,师姐就坐在我后面三四排。”
“啊……我没看见。”
庄一一:“猜到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就一件格子衬衫加一个运动外套,看着就冷。
“忘带冬天的衣服,已经让我爸寄过来给我了。”
在电影院也是,庄一一坐在两人中间,抱着一大桶爆米花,旁边有手伸过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分心。看了两个小时电影,最后留在脑海里都是一些片段。
夜幕笼罩,三个人顺着人行道向学校走去,走过天桥和学校门口,直行然后拐弯。
幸好是一个系列电影,不必再另找话题就可以很自然的聊下去。
两个人聊得热络,庄一一时不时盯着脚下的瓷砖来确认,不是自己走歪路,是师姐像个小朋友,走路蹦蹦跳跳,三不五时的撞过来。手臂相贴,隔着好几层布料,然后分开,聊着聊着又撞过来。
头顶的路灯和远处教室的灯光都离得很远。
白日不大的校园也变得很开阔。
好想这样一直走。
梦越和师妹的宿舍离得很近,庄一一把两人送到楼下,又独自一个人顺着操场走了好几圈。
她崇拜她,这是当然的。
她喜欢她,这是确认的。
她也曾经对别的什么人动过心,哪怕动心了也忍不住拿出一把尺子左右衡量,长相、身高和性格。加之无论是喜欢或者被喜欢,都不愿意被侵入生活,不想被真切的看见真实的面目,便一直自认为是理智而冷淡的人。
也曾经为对自己告白的人对方的眼里自己是何种模样,然后在这头发出一声嗤笑。于是自大的得出结论,喜欢如幻影,喜欢自以为的那个人,不过错误的以为对方达到了自己心中的某些条件,便是喜欢。
梦越并不契合她心中那个形象,不好说是不是因为太欠缺所以太超过。
庄一一和梦越在一起的时候,努力言笑大方,又要表现得有趣多识,脑子里却多半是空白,只有胸腔里涌动着一汪被吹皱的湖水。
一分一秒都软绵绵的,走在想象里才有的棉花糖里。
才告完别,挑着学校里少人的路走是怕突然掉下眼泪被别人看见。
她才相信,喜欢也可以是无知无觉。
第3章
庄一一回了宿舍。
她坐在宿舍的床沿发抖,窗户和门都紧紧关着,仍然感觉有冷风吹过来,贴着脊背切过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组织不了词句,想夜晚想走过的路想教师小区门口挂着的瓜藤,悬在电影院的半空中注视着她们。
舍友说着话推门进来,她像突然回过神来,脱了鞋子坐进床里,拉上床帘。
床头有灯,倒也不必打开。
她仍然在发抖。
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钻进来。
她突然想起谁写的一句“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她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左胳膊的上部突然热起来,是被她不小心碰到的地方。
捞起手机看了一眼,快十一点要关宿舍门了,她握着手机下了楼。右转一百多米有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大袋膨化食品和一罐啤酒,回宿舍的时候宿管正准备关门,门口有三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接吻和说话不想错过其中之一。
庄一一缩回床里,给师姐发了一条微信“晚安”。
然后在昏暗的床帘里,默默的把膨化食品和啤酒都塞进肚子里。
她已做了决定。
便算着时间去图书馆门口偶遇,又一次吃了几次KFC,梦越的衣服终于送到,运动外套换成了羽绒服。
而庄一一最不担心的一点就是对方足够迟钝,所以“巧合”起来尤为心安理得。
到这一次自觉稍微熟了一点,终于问:“吃寿司吗?”
她们坐在靠墙的位置。
天妇罗先和寿司一次上上来。
壁纸和头顶灯光都有些昏黄,便营造出一些私密的氛围。
庄一一的手搭在桌子上,身体也前倾过去,以便对方能听清她的声音:“好像有部电影在这里取过景……嗯,这样说也不准确,拍的时候不是这个名字,装修也不一样的,但还是这个位置,还是一家寿司店。”
梦越问:“叫什么名字?”
“《蓝宇》。”
庄一一笑着答,好像说不尽的快乐含在舌尖。
对她来说,这便等同于一场告白了。
问起梦越的留学计划,梦越兴致勃勃说租的房子订的太早了,最近发现另一处,离得又近,又有一个专业的伙伴。
庄一一就说未必谁好谁坏。
梦越就说那家还养了猫,“如果房东同意的话,我也想养猫。”
庄一一吐槽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养猫。
梦越不服气。
庄一一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就像青春期的小朋友,喜欢一个人就要逗她欺负她,又改口说如果有机会养,也挺好的,“猫猫超可爱。”
她也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却很是迷茫,临到头,不知道该继续升学还是工作,如果要读书也不知道该继续这个专业还是干脆换一个方向。也算顺风顺水的走到这里,曾经有过坚定不移的目标,“长大了”倒反而变得迟疑,心里面开始认定自己缺乏天赋实现不了。
多少抱了这样的念头——“做什么都差不多”。
梦越好像完全不是这样,她对外界感知迟钝,读文献错过晚饭时间就开会的时候泡方便面,老师中途提醒“味道太大了”她也没太多反应,做事情仅凭借着兴趣和热情。越是这样,大家越是相信她能走的很远。
庄一一也和其他人一样相信,她出了国多半不会再回来。
偏偏她记得很多和梦越有关的细节。
还没进同一个实验室的时候,一起上一堂公选课,梦越某节课站起来回答问题,关于自己的爱情观,她引用了一首著名的诗歌“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庄一一以往只喜欢北岛和海子,是第一次领会到这首诗的美,那时候梦越坐在第一排,她坐在倒数第三排,中间隔着很多热热闹闹的人,梦越的声音在嘈杂中需要劈开海才能传递过来,庄一一看着她的背影听着诗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