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都是从出生开始,慢慢长大,再老死,我每回都是不同的人,钟愈也是不同的人,只不过我有记忆,每一世的记忆都有,他没有,他始终是书中角色,我的任务对象。”
魏晋皱紧眉,“那你这……不是死循环吗?不能出去吗?”
谢无画笑了,“能啊,任务这么变态,谁能完成啊?让一个男人怀孕是吧。我可以走,只要自杀就行,然后再传送一个新世界,说不定就好运气的传送到了设定是可以生子的世界,但我不想走。”
“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任务了,是我跟他。”
魏晋胸口闷闷的,他说不出话,愣愣的看着谢无画,好半天,才轻声道:“你不回去了吗?回去现代,你家人呢?”
谢无画一点儿压力也没,还起身给他又倒了杯茶,拍拍他的肩膀,“我这人,比较自私,所以我想,现实世界里,我家人失去我了,会很伤心很伤心,可我妈有我爸,我哥有我嫂子,公司也有我哥,尽管我的离开会让他们难过一辈子,可我回去了,他们拥有的也并没有多多少。”
“相反,我失去了钟愈,回去对于我来说,就是失去,就是一个人。”
“我这个想法很不孝,但我觉得没毛病,我不能回去,不能失去钟愈。”
他失笑,“是不是头回听说这种说法,傻了吧?”
魏晋笑不出来,推开谢无画搭在他肩上的手,“你……”
“我什么我?”他喝了口茶,低头看想魏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一眼就知道你在纠结什么。”
“不过咱俩情况不同,我可以一直留在这个世界,无限循环,可你不行,所以你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但我得告诉你,上回没来得及说的。”他道:“可能会影响你的想法,但我觉得得告诉你。”
“你不能把代长清想成一种人设,这里的人都是真实的。”
“我在这个世界循环的七次里,你们两个主角的结局也循环了七次,你战死,他扶沈白玉登基,扫清障碍,殉情。”
魏晋瞳孔剧烈缩了下,他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尾音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
“嗯……”谢无画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尽管作者没写这样的结局,含糊了后面的剧情,世界却还是会走下去的,代长清殉情了。”
“不怪你的系统没告诉你,因为他肯定也不知道。”
“仅仅我循环的七次里,代长清也循环了七次殉情。”谢无画说道。
……
魏晋眼眶忽的很涩,他继续扯着唇角神游天外的说袁公公,已经不知道说到哪儿了,他忽然没了声音。
仅仅,谢无画循环的次数里……也就是代长清会无限循环这个世界,然后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殉情。
魏晋用拳紧紧抵住胸口,袁公公以为他哪里疼,忙上前要给他顺背,魏晋摆了摆手,他微偏了点头看窗外面的梅花树。
原来不止御书房,他的寝殿外面,也种了几颗梅花树的,就是开的不如御书房的好看。
“袁公公,朕好像喜欢上了皇后,可他应该恨死了朕的,朕杀了他的亲人,灭了他的国,还把他困在后宫中……”
后面的话全是自己蹦出来的,只有前面一句话,他脱口而出的低喃,喜欢上了代长清。
喜欢上了。
魏晋忽然恍然开朗,心里的迷雾散尽,露出皎洁纯白的月亮。
原来是这样,亏他想了那么久。
或许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敢吹散这迷雾罢了,他一直害怕回到现实世界后,没了爱的人该怎么办,可是却忘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再错过,不再遗憾。
魏晋困惑了四十五天的感情,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争先恐后,仿佛为了弥补他这么多天的失落,这激流滚烫又热烈,席卷着四肢百骸。
第66章
“袁公公,今日是什么日子?”
袁公公眉梢间带了极隐蔽的笑意,回道:“皇上,是十五。”
每月十五,皇上和皇后都要同房。
上个月两人没有守这规矩,今个月是不用担心了,袁公公在转身退出暖阁的时候轻轻吐出了口气。
后宫没有妃子,没有通房,没有养的男宠,这一个多月,起居官快把头发愁掉完了,每日捧着他的那本册子,苦大仇深的咬着笔,看见袁公公了就鬼哭狼嚎,言说起居官他是做不下去了,要自行阉了去做太监,他也烦不胜烦,眼下,是总算好了。
魏晋满身热血的要跑去找代长清,目光在经过矮几上的香囊时顿住了,他收回了往前迈的脚,唇边眼里明亮亮的笑意渐渐散去,他走过去拿起了香囊。
一个小时以前,他脑子还是混沌状态,没了平时的正常智商,所以没想明白是对的,但现在,他清醒过来了,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怪他连太后那么明显的用意都没察觉到,那时候他满脑子代长清,对外界的感知弱的不得了,就是有人在他背后拿刀捅他,他估计也只有刀子捅进身体里了,才能反应过来。
赏梅宴,那么多的世家小姐,香囊。
魏晋皱了下眉,这香囊当时太后的确没说是哪个姑娘特意缝给他的,只说她看了好看,所以就让魏晋戴着。
魏晋那时候哪想得了那么多,真就接了过去,还戴上了,让代长清看见了,给摘下来丢了。
虽然不应该,但他还是很想笑。
什么梅花荷花,敞开了说不行吗?
古代人就是文绉绉,麻烦,啧。
魏晋捏着香囊的带子去找太后了,正巧那天随便被他指了一下,说长得喜庆的姑娘也在,看他进来,害羞的垂下了脸。
魏晋无意让姑娘难堪,但心系代长清,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香囊放到太后手中,“喏,还给皇祖母了。”
太后笑意僵了一下,“皇上这是?”
魏晋坐下来喝了口水,像没看到那个姑娘一样,“朕闻着里面的香料不好闻,但皇祖母那日不是说很喜欢上面的绣花吗?还一副忍痛割爱给朕的模样。”
“不过朕回去戴了一日,觉着不好,就回来把它还给皇祖母了。”
太后示意姑娘先下去,皱紧眉,“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晋笑着没说话。
太后把香囊递给身后的大宫女,叹了口气,“皇上,那日赏梅宴上,你不是说了瑶儿长得好吗?后来哀家让钦天监看了她的命格,是命中凤鸾高飞,实非寻常,且同皇上的八字十分合……”
魏晋打断她,“朕成婚不足三个月。”
“那也快了,当时皇上不是在朝上说大婚半年后选妃填充后宫吗?哀家此时就留意着,正好是时候。”
魏晋望着茶水中的倒映,他吹了口气,水中的自己变得模糊起来,半晌,他放下了茶杯,静默的看向太后,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半,太后哽了下,在后宫斗智斗勇了大半辈子,她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只怪这些时日魏晋对她的依顺。
魏晋扯了下唇角,声音还是温和的,只是却让太后如坠冰窖,“太后身在这深宫中,是如何知道朕在朝堂上说的话的?”
后宫不干政,她们就是明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绝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更何况这般明晃晃的说出来。
太后惊愕的表情让魏晋垂下了眼,起身道:“想来是太后身边的下人闲着没事嘴碎说的吧?”
他给了一个台阶下,太后忙接了,“对,哀家,哀家都记不清是谁跟哀家说的了。”
魏晋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道:“朕若是跟太后说,朕不愿纳妃呢?”
他直直的看着太后,像是在给自己、给太后,最后一个机会。
意料之中,太后辜负了他,瞪大眼道:“皇上!这种玩笑话以后切莫再说,你是一国之君,不留子嗣,百年后的大魏国该如何?”
魏晋回过了头,他对太后短暂的亲情没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他只是刚刚有了好感,便又没了。
反正,他也从没对亲情抱过期待。
魏晋快步走了出去,在殿外候着的袁公公见他出来,躬了躬身,听见他笑着说了句,
“百年后的大魏国……同朕何干呢?”
“太后老了,日后还是别走动太多的好,吃吃斋,念念经,为大魏国臣民们保佑一番。”魏晋对后边的大宫女笑了一下,“这样就好了,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