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几步进去,就见沈执举着酒壶往伤口处淋,那一块皮肉都淋得发白,皮肉翻卷。
谢陵瞳孔骤缩,大声喊道:“阿执!!!”
沈执手里的酒壶啪嗒一声摔碎在地,神色木讷地说:“我要记得这个痛,我要一辈子记住这个教训。”
谢陵恨不得把他捶死。
终究是单膝跪了下来,卷起沈执的裤腿帮他清洗干净,一层层地缠上纱布,又去寻了干净衣服给他换上,之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告诉他:“阿执,哥哥陪你沉沦,哥哥陪你赎罪!你不要一个人做傻事,听见没有,阿执!”
沈执神色木讷,忽然推开谢陵往外跑,可他才伤了腿,一下没走稳往下一摔,谢陵手疾眼快将人抱住。
沈执大声道:“我要去见阿娘!”
“阿执,你先冷静一下,沈夫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事,正在前面照顾沈墨轩!你现在去了,也无济于事!”
“哥哥!”沈执扑谢陵怀里,抱着他的脖颈嚎啕大哭,“怎么办?阿娘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她不会再要我了!哥哥,怎么办!”
“别哭,我喊青辞过来陪你,先去前面帮你看一眼,好不好?你冷静一下,阿执别怕,不管什么苦,哥哥替你受,哪怕后半生长跪不起,哥哥也替你受!”谢陵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又唤了顾青辞过来陪着。
寄雪缠人得紧,就跟小尾巴似的,顾青辞去哪儿,他跟到哪儿。见顾青辞抱着沈执,还拍着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安抚。
立马哼了一声,抱臂偏过脸去。
顾青辞道:“你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赶紧端过来,小心点,别烫着手了。”
寄雪暗暗撇了撇嘴,下去端药了,很快又回来了。
顾青辞问:“药呢?”
“不小心洒了,呶,手背还被烫伤了,呼呼,好痛好痛。”寄雪忙不迭地吹着发红的手背。
顾青辞不好责备一个小孩子,抬手贴着沈执的额
头,触手滚烫,又急又气道:“我太没用了!连个药都看不住!二哥哥,你千万不要出事,二哥哥!”
寄雪见状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故意弄洒二伯的药,害得义父眼眶都红了。忽然抬腿就往外冲,一头撞在了谢陵怀里。
“小心点,撞伤没有?”谢陵将人扶稳,低声询问。
寄雪赶紧摇了摇头。
“兄长,前面怎么样了?沈公子醒了没有?”
“醒了,我刚去看过了,沈墨轩没有大碍,只是……”谢陵叹了口气,从顾青辞怀里将沈执接了过来,“阿执肯定受不了。”
顾青辞道:“兄长,此事我不知全貌,不好妄加评判,可万万不能让阿执再落到元祁手里了。阿执此生太苦了,我惟愿他今后康健,喜乐,哪怕让我去死也心甘情愿!”
“我又何尝不盼望着他康健喜乐?”谢陵将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轻叹道:“莫提元祁,我伤阿执也至深,倘若当初我能算到会有今日局面,我宁可抛弃一切也要带他远走高飞。”
可当初的谢陵又如何能预测到未来?
谢家老爷子当年倒是算到了,也一语成谶了,可还是拗不过苍天,扭转不了乾坤。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的。没人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们能做的事,仅仅是负重前行,无惧未来。
哪怕前方刀山火海,宇宙洪荒,总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于沈执而言,苦难的尽头是谢陵。
曾经风雨,终见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也快完结了,番外章还挺多的,双结局,be和he都有,想看哪个看哪个,阿执最终肯定会赢的,他会当一个好皇帝。
我还是会安排元祁重生的,我想让他弥补阿执,
如果重生了,阿执会在另外一个时空干干净净地遇见谢陵。
舅舅的话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怕沈执会输的一败涂地,可在危险面前,还是下意识地去保护沈执,全是他对沈执最后的关爱罢。
嗯,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不存在be了,就当是阿执做的一场梦,在梦里梦见自己与谢陵分别的第二年就被折磨死了,然后梦见元祁重生,梦见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梦见元祁把亏欠他的兄宠补课回来,梦见自己长大后再度与谢陵重逢。
就当是个梦中梦,虽然只是个梦,但其实多多少少能让阿执释怀。
网上总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不幸运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我是觉得阿执此生无法原谅,能释怀就很不错了,当然,阿执的释怀不代表原谅,他只是放过自己了。
对于阿执来说吧,苦难的尽头就是谢陵。
其实阿执想法挺简单的,他从始至终求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谢陵,一个是元祁的道歉。
第87章 晚遇阮郎
顾青辞抬眸望着他, 有一瞬间觉得很多人都喜欢沈执,可很少有人愿意抛下一切,带他远走高飞。能陪他并肩作战,又共沉沦的人, 只有谢陵,也唯有谢陵。
许久,他轻轻一叹:“兄长, 我有悔。一悔不该入京科考, 二悔不该入朝为官,三悔晚遇阮郎。”
谢陵却道:“我又何尝不悔,不怨?若我能早点遇见阿执,我定然把他捧在手心里娇宠, 再不让他受半分罪,吃半点苦。”
沈明青的尸体寻到了, 谢陵一直死死瞒住阿执,不肯让他过去看, 沈墨轩跪伏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反而是沈夫人最为冷静。
谢陵起初一直担心沈夫人经受不住打击寻短剑, 哪知沈夫人并没有,安抚过沈墨轩之后,沈夫人还特意寻了谢陵过去,语重心长道:“谢陵,阿执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告诉他, 阿娘不怪他,让他别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沈家亏欠了阿绾,万万不能再亏欠阿执了。”
谢陵抬眸望她,见沈夫人形容憔悴,虽不似沈墨轩那般嚎啕大哭,可眼眶通红,眼窝深陷,怕是好几晚都没合过眼了。
又想起沈大人和沈夫人少时成婚,又夫妻伉俪,面对沈大人的死,沈夫人定然最为难过。
之所以不随沈大人而去,又何尝不是对阿执的一种保护。
倘若连沈夫人都逝世了,阿执定然痛苦不堪,怕是要当场癫狂疯魔,不知何为人间,何谈还人间一片净土。
须臾,谢陵拱手深深拜了下去,诚挚感谢道:“沈夫人,我替阿执多谢你!”
沈执的左腿是当时摔进战壕里被坑里的断剑扎通了,又泡在初春的雨水里,原本骨头寒气就重,这伤怕是得养好一阵子。
沈大人下葬时,大家不敢再欺瞒,沈执去灵堂前叩首,一言不发地看着棺椁下葬,沈夫人怕他出事,刻意嘱咐谢陵多看顾着些。
谢陵自然明白沈夫人的顾虑,时时刻刻都把眼睛放在沈执身上,生怕他做傻事。
江大人同沈大人是至交好友,两人双双离世,江姑娘心里极难受,也不知道要把这仇怨怪到谁的身上,但并未因此怨恨沈执,待他也一如既往。
甚至还把他唤过去,拉着他的手道:“阿执,嫂嫂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嫂嫂,你要保重身体,守好你跟轩哥的孩子。”沈执半蹲下来,微昂着脸望她,眼眶通红,“我不会再有后代了,以后定然把轩哥的孩子视为己出。嫂嫂,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好的未来,你信我。”
江心月一听,鼻尖一酸,忍不住落泪,怕沈执见了难过,赶紧偏头擦拭干净,轻声道:“嫂嫂信你,嫂嫂代替孩子谢谢你了,阿执,你也要好好的,你年纪还这么小,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苦!”
她实在忍不住,捂紧嘴偏头低泣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腹中已有四月余身孕,已经微微鼓起了小山丘,里面孕育着她跟沈墨轩的孩子。
这孩子不仅是沈家的希望,更是沈执的希望。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打这孩子的主意,决不允许!
“嫂嫂,你别哭了,我也很难过的,你哄哄我,好不好?”沈执勉强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红艳艳的,他生来就是唇红齿白,极俊美,极清秀,看起来还是个少年,可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江心月擦了擦眼泪,伸手抚摸着沈执的头发,难言悲苦,只是柔声道:“好,嫂嫂不哭了,嫂嫂哄哄你。”